从胡里山墓地回到“归璞古董店”已是夜半时分,杨欣却毫无睡意,先是为今晚与六位组长见面有惊无险,顺利接手“血魂团”领导权,将这个民间抗日组织纳入党的统一战线感到兴奋;接下来又想起今晚是中国传统节日“七夕节”,是民间传说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日子,不由自主地思念自己的恋人江奇兰。
杨欣从日寇眼皮底下巧妙撤离后,心里一直担心江奇兰的安危。他与她热恋过,后来虽然因为他头上戴着“汉奸”帽子的缘故,江奇兰愤怒地与他决绝,但两人还有多次见面,而且在码头上还公开声称自己是江奇兰的男朋友。如果日寇掌握了他与江奇兰的关系,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自己与她近在咫尺,却几个月没能见面。他曾几次在白天路过“奇兰茶居”,看到茶馆生意如常,知道江奇兰平安无事,心里感到欣慰。他很想进店看她一眼。但不敢贸然行事:茶馆人多眼杂,万一被日寇特务或自己的熟人认出来,就会惹来大麻烦,甚至给地下工作造成不可挽回的严重后果。他也曾动过在茶馆打烊以后悄悄与她见面一次。但慎重考虑后,还是放弃了见面的念头:“血魂团”从事随时有可能掉脑袋的危险工作,既然与她联系的黄白戈、张帆已经牺牲,她已经无法联系其他成员,索性让她远离危险,不要再把她再牵扯进来。他觉得,我们国家有几亿男人,不是万不得已,也不要把女人牵扯到残酷的战争中。女人应该从事适合她们的工作、相夫教子,不应该面对血腥的战场。
杨欣辗转反侧,脑海里放电影般将自己与江奇兰第一次见面到热恋到反目再到几个月前有所缓和的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再现一遍。直到天蒙蒙亮才在迷迷糊糊中睡去。
杨欣暗自庆幸江奇兰安然无恙,没有受到自己的牵连。但他不知道,江奇兰能够平安无事带有侥幸的因素:他与江奇兰的恋爱是经过党组织同意的,党组织对江奇兰的家庭背景了解得很清楚。考虑到他身份特殊,党组织要求他与江奇兰的交往保持低调,尽量减少知情范围。因此两人的恋爱过程从不张扬,在茶馆约会或到外面一起吃饭,都在茶馆打烊以后,时间几乎接近半夜,没有被日寇特务机关的“同僚”撞上过。但杨欣目前还无法判断,是日寇特务没有掌握杨欣与江奇兰的恋人关系,还是有意“放长线钓大鱼”。
杨欣“失踪”后,日寇特务们四处搜捕。在码头上与江奇兰有过节的矮胖女警察,自然想到了杨欣与江奇兰的关系,也动过向日寇检举江奇兰,邀功求赏的念头。但她投鼠忌器:江奇兰是哥哥嫂嫂的好朋友,交往密切,如果江奇兰有事,哥哥嫂嫂会不会受牵连?矮胖女警察一时拿不定主意,便找当小学老师的丈夫商量,她丈夫是个有良知的知识分子,当场阻止妻子:“我劝你千万不要多事!替日寇干事,得过且过就行。一则,古往今来,侵略者都短命,日本鬼子早晚会被赶出中国,不要给自己套上汉奸走狗的千古骂名;二则,杨欣连田村丰崇这样的特务头目都能杀死,而且逃之夭夭,他要是知道你告密祸害江奇兰,杀死你就像踩死一只蚂蚁般容易!三则,你知情不报,替江奇兰打掩护,也是替你自己留后路。日本鬼子滚出中国以后,如果杨欣、江奇兰还活着,总会念你的情,少给你这个伪警察穿小鞋。你好好想想,我的忠告是否有道理?你以后对谁都不能再提到杨欣与江奇兰的事,就当不知道有这回事。”
矮胖伪女警察权衡一番利害得失,终于打消了举报江奇兰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