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庸放好茶杯,道:“利润和风险并存。十余年来,我看惯了十三行老板的兴衰,最后还是决心加入进来。雍正十二年,我终于等到机会。一家商行因为私自贩卖牙片,被官府发现后抄了家。我多方打点,补了这个缺,建立了义和行号,完成了先父的遗愿。大儿子义云很能干,义和行各项业务蒸蒸日上。梅丫头的爹娘,自小青梅竹马,于雍正十三年雨水那日成了亲。来年二月初五,梅丫头出生。”梅儿听到此,便注视胡庸。胡庸叹口气,道:“一莲师太是康熙五十九年来到南海的。那年暮春,我守完三年孝,与家里兄弟分了家产。为了方便与十三行做生意,我决定迁居南海,并在南海置了房产。秋,我携带巨款从广州返回西樵山,途中遇到劫匪,眼见性命不保,被一莲师太所救。那时,一莲师太并未出家。我瞧出母女俩无处安身,就邀请母女俩去南海定居。随后,我举家迁往南海。”
梅儿问:“爷爷,劫匪是什么人?”胡庸苦笑一下,道:“劫匪是十三行的一家老板。他过于贪心,估错了行情,大量买进英商的毛织品,最后亏本大了,欠了英商四千余两银子。英商返航期近,不愿再延期,就威逼要告官。他得知我一人携带巨款急着赶回老家,动了邪念,假意为我送行,套出我的行程。随后,他指使儿子带着家仆化装成劫匪,半路劫财。被我认出后,便要置我于死地。”梅儿蹙眉道:“这人也太可恶了。”范昭问道:“胡爷爷,小婿想胡爷爷身上带的必是大额银票,就算被他抢去了,他也不敢用啊。”胡庸对范昭微笑着点点头,道:“孙女婿能想到这层,足见才华过人。当时,我也是这么说的。他儿子却道:‘如今大清国沿海全部开放,自有洗钱的法子。’”范昭听得脑子轰一下。胡兆麟问:“哦,竟然有这样的事!怎么洗钱呢?”胡庸道:“当时十三行刚刚成为公行,官方监管并不完善,不法商人便利用底下钱庄与洋人私自交易。”范昭点点头,道:“原来如此。真没想到,大清朝居然会有底下钱庄。”
安含玉道:“亲家,你刚才说官府让行商专门与洋夷做生意,而洋夷也只能和你们做生意?”胡庸微微点头,道:“是。”范昭听了暗道:“又是垄断!盐商如此,行商亦如此。官府控制专卖权,再把专卖权卖给商人,这难倒是大清国控制经济的基本模式?!”胡庸继续道:“我们行商包揽了洋人贸易,所担负的也不轻哪。官府按洋船货物收关税,不论我们这些行商是否卖出去,关税都是必须交的。洋商每年四、五月来,九、十月走,期间起居活动,都要我们行商负责。若是闹出了什么纠纷或是官司,就得打通各方关系才能摆平。行商确实不易啊。”
异史氏曰:乾隆时期,天朝大国意识是非常浓厚的。乾隆以广州十三行对等西洋各国的东印度公司进行贸易,原则上和文化上都是没有问题的。但是,朝廷各级官员把十三行能够商贸发财看作是朝廷的恩赐,所以对商行进行毫不知耻的盘剥。为了撑起天朝的面子,对行商破产不但不保护,反而加以连带重责,使得行商在贸易中处于不利地位。这也是拥有垄断贸易权的行商经营不善就会破产的根本原因。如此,行商能爱大清朝廷吗?牙片在大清国如何泛滥的,值得沉思。官员对行商尚且如此,对平民百姓更是不知怜惜。官不爱商,商岂会爱官?国不爱民,民岂会爱国?
注1:据乾隆《广州府志》记载,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