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昭同洪任辉上了马车,一小时后,到了黄埔港洋人的住所,但见门口匾上书写三个大字“红毛馆”,不禁哑然失笑。那个年代,大天朝中心主义根深蒂固。据袁文(许时今21世纪的公司经理)说,全世界的白银有三分之一在乾隆个人腰包里;另有三分之一嘛,在和珅个人腰包里。当然,此时的和珅是个两岁的婴儿。牙片战争之后,清政府的巨额赔款先是广东等沿海地区流通的西班牙银币,后来银币赔光了,才赔白银。月盈则亏,盛极而衰,是自然常态。
范昭在馆外,就听到弗塞缪尔男爵大发脾气的声音。走进馆内,范昭瞧见弗塞缪尔男爵站在黎老四面前大声嚷嚷;黎老四半哈着腰;总商潘振承坐在旁边,脸色极难看。德雷克爵士笑道:“亲爱的弗塞缪尔男爵,黎老四还不了债,也不必这么大火气。天朝医生讲,大动肝火伤心伤肺伤身,当戒之。”弗塞缪尔转身瞧见德雷克,马上满脸笑容,道:“亲爱的德雷克爵士,我们的皇家商人号就要返程了,黎老四居然说凑不齐银子。我能不生气吗?”德雷克爵士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黎老四还不了钱,你就去官府告他。官府清算他所有财产,就能还你的债了。”黎老四忙道:“不!不!不能告官!就算我倾家荡产,也凑不齐五万两银子。”弗塞缪尔爵士道:“黎老四,听说你的女儿长得标致,把你的女儿卖给我作奴隶,可以抵三千两银子。”黎老四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其它洋人们在旁讪笑起来。潘振承大怒,一拍桌子,道:“尔等洋夷,欺人太甚。弗塞缪尔,黎老四借你二万两本银,不过半年,利滚利就要五万两银子,真是贪得无厌!黎老四和你做三四年的生意,也是你的老主顾,怎地如此唯利是图,赶尽杀绝,不讲情面?岂有此理!”
潘振承一发火,洋人们都静了下来。大班史密斯(smith)小声道:“潘启官(洋商对潘振承的尊称),我们皇家商人号的棉花和毛织品,主要靠您同文行销售。您第一个签定退赔废茶合同条款,深得弗塞缪尔男爵赞同。经商得讲信用,黎老四自己签的合约,就得按合约去办。如今黎老四只筹得两万三千余两,连一半都不够。要不,潘启官将黎老四的缺补上?复利是很高的,过了今天,就不是这个数目了。”潘振承脸一黑,不啃声。黎老四喃喃道:“我没有想到‘复利’就是‘利滚利’呀,还以为只是‘高利率’的洋话呢。”
洪任辉忽然笑道:“弗塞缪尔男爵,您要我找范,我已经找来了。”弗塞缪尔男爵这才注意到范昭。弗塞缪尔男爵一把拦住范昭的手,道:“范,快救我的女儿。”范昭怒气冲冲,一摔手,转身就走。弗塞缪尔男爵连忙抱住范昭的后腰,急道:“亲爱的范,我女儿要死了,你快救她。”范昭停下步子,举起双手,仰面向天,用标准的英语道:“主说,凡放高利贷者,其心必属魔鬼,不可听我圣言。”弗塞缪尔男爵浑身一震,松开手臂。范昭大踏步向外走去。
弗塞缪尔男爵颤声道:“范,我向主忏悔,我不放高利贷。”范昭转过身来,继续用英文道:“男爵,请证明你的言。”弗塞缪尔男爵道:“我只收回黎老四的两万两本银,利息都不要了。”说着,弗塞缪尔男爵从衣袋里拿出一纸合同,递给范昭。范昭扫了一眼,然后递给黎老四,道:“黎老板,这可是你与弗塞缪尔男爵签定的合约?”黎老四接过瞧了瞧,道:“是。”范昭将合约还给弗塞缪尔男爵,用英文道:“好。现在,你向上帝忏悔。”弗塞缪尔男爵一咬牙,将合约撕毁,在胸前划了个十字,道:“至高无上的主啊,我,弗塞缪尔哈里生深深忏悔:我爱仇敌,善待他们;借钱给人,不望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