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廷瑶看范昭不说话,继续道:“海瑞固然是大明朝有名的清官。可是,清得过头了。”范昭不懂,问道:“此话怎解?”高廷瑶笑笑,道:“海忠介公有五岁女,方啖饵,忠介问饵从谁与,女曰,僮某。忠介怒曰,女子岂容漫受僮饵,非吾女也,能即饿死,方称吾女。”此妇即涕泣不饮啖,家人百计进食,卒拒之,七日而死。余谓非忠介不生此女。”范昭皱起眉头,道:“这个‘余’当真无聊至极,假托海瑞之名作此下三滥的文章。家女无饼,家仆有饼,大谬。五岁幼女,谈什么男女节守?孟子说:‘无恻隐之心,非人也’。孔孟之道,被后人歪曲的太多了。”
高廷瑶脸面有些挂不住,强笑道:“范孝廉言之有理。高某亦以为,此‘余’人之作不可信。”范昭微一摇头,道:“也难说。俗话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几年流行一本小说叫《儒林外史》,是号称‘秦淮寓客’的吴敬梓所著,第四十八回讲了个故事,老秀才王玉辉的三女婿病死,三女儿因家贫恐己身拖累公婆父母,欲饿死随了丈夫去。王妻数日相劝不能听,饿八日,死。王玉辉谓其妻:‘你这老人家真正是个呆子!三女儿他而今已是成了仙了,你哭他怎的?他这死的好,只怕我将来不能像他这一个好题目死哩!’这个老秀才王玉辉糊涂的紧,白读圣贤书数十年了。”
高廷瑶讶道:“范孝廉博闻强记,高某佩服。高某只记得王玉辉大笑赞三女儿‘死的好’,细节当真记不清了。”范昭道:“这个三女儿也糊涂,自己年轻无法养活公婆父母,却累着公婆父母养活年轻的自己,什么逻辑?”高廷瑶笑道:“现实中未必真有这样的事,小说家言罢了。”范昭道:“是呀,小说家言,现实中真有这样的蠢人也未可知。但是,海瑞必不是这样的人。”高廷瑶嘿嘿一笑,道:“范孝廉高见,高某佩服。”
范昭道:“高大人,林正高羁押于府衙,我想去探探这个书呆子,叫他撤了状纸,如何?”高廷瑶微一沉吟,道:“范孝廉与林正高非亲非故,依大清律令,不可探视。不过,范孝廉劝林正高撤了状纸,是一桩好事,法律不外乎人情,本府就担了这个干系。”高廷瑶叫来一个汪姓师爷,带范昭去狱中探望林正高。
广州府衙内的监狱比较干净。林正高坐在床上,背靠着墙。狱吏叫道:“林正高,有人探你来了。”林正高抬眼瞧了一眼范昭,便转过脸去。狱吏道:“汪师爷,林正高就这脾气,似乎一心等死。”汪师爷挥挥手,叫狱吏走了。范昭道:“林正高,黎老四已经将黎小姐许配给我了。我今天来,就是看看你什么时候死,好给黎小姐回个话。”
林正高一下抬起头来,道:“你胡说!阿芳是不会嫁你的!”范昭笑道:“你若是死了,黎小姐自然就嫁我,难不成给你守寡?”林正高冲了过来,吼道:“你胡说!”范昭道:“黎小姐说了,你有三不是,不愿意嫁你。”林正高问:“什么三不是?”范昭斯条慢理道:“一心寻死,不顾父母高堂,此一不是也;一心寻死,不为鸳鸯谋个蝴蝶梦,此二不是也;一心寻死,不问社稷牙片之害,此三不是也。汪师爷,你说这个书呆子有此三不是,以黎小姐的才学品貌,怎么会惦记这种人?”汪师爷笑道:“莫说黎小姐不会在意,但凡正常一点的女子,都不会在意这种人。”
林正高吼道:“你们一帮贪官污吏,知道什么?!我与阿芳情比金坚,容不得你们诽谤污蔑。”范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