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相眉头不展,甘罗也不言语,两人都在等对方先开口。人群聒噪,两人若遗世而独立,有着各自的心事。终于,相国带甘罗来到内室,命人上了上好的新茶。
“上卿可还记得当年你来到我门下时的样子?”
“自然记得。一日为相爷门客,终身为相爷门客。相爷称在下“上卿“,怕是要与在下生分了。”甘罗抬头双目凝视吕不韦,十四岁的他有着一份难得的稳重。
“那年你才十岁,瘦瘦小小的样子然人看着心疼,却独露出那一份坚毅空灵的眼神,我便知道,你将来必成大器。”吕不韦回忆道。
“往事历历在目,甘家衰落,承蒙相国不弃。”甘罗神情满是感激。
吕不韦看了一眼甘罗,知他会错意:“我谈及往事,并非让你不念旧主。我称你为上卿,并非是与你疏远。而是要提醒你你的身份,是王上的臣子,还有甘家是怎样衰败的,你祖父甘茂曾为相国,权倾朝野,与樗里子共同辅佐秦王,成就霸业,可却容不下宣太后牝鸡司晨,以至于如此地步,你莫要步你祖父后尘,珍惜前程,今日所得来之不易。况且,王后参政,对大秦也有百般助益。”
甘罗听闻此言,不由心从悲来,又见吕不韦如此不知居安思危,便跪在堂前,慷慨陈词:“国相糊涂啊!”
吕不韦见他如此,连忙起身相扶:“上卿多虑。”
甘罗摇头拒不起身,愤然说道:“在下固然是王上的臣子,亦是承受相爷恩泽,相爷慧眼,甘罗才能平步青云,此等大恩,甘罗日夜忧思,只图能尽微薄之力,对相爷有所助益。臣不容王后并非是王后不才,而恰恰相反。今日我们容得王后插手军队,他日便是相国再无插手军队之可能。”
吕不韦恼怒:“上卿慎言,不韦只是摄政,将来早晚有一日会将军政大权还给秦王。”
甘罗跪行向前:“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甘罗并不是让相爷篡权谋逆,而是只是希望相爷未雨绸缪,不要使军队之心被他人收买。”
吕不韦长叹,“我是他仲父啊,看他从小长大、将他扶上王位的仲父啊”吕不韦不知道这话究竟是在问甘罗,还是在问自己,或许心里的一些东西早就动摇了,只是他不愿意承认,也不愿意面对,多少年翻云覆雨于外交内政,他尽心竭力、鞠躬尽瘁,虽是为了自己实现宏图理想,而不是出于忠心为主,可是他终究对自己的主人是问心无愧。
甘罗看出了吕不韦的犹豫:“相爷可是觉得自己问心无愧?相爷当真如此问心无愧么!寿安宫里的那位,可是大王的母亲!”
而此时,吕不韦亲信向松走了进来,附耳对吕不韦说了句什么。
甘罗看着吕不韦的神情,摇头苦笑:“怕是恰好是那个人邀相爷一会吧。”吕不韦被甘罗说中,神情尴尬,欲起身离开,去咸阳宫与赵太后一会。
甘罗上前跪抱住吕不韦的朝靴,大呼“相爷,不可!莫要一错再错了。”而在吕不韦心中,一生算计,将心爱的女人送与他人,虽说他不是儿女情长之人,也并不耽于美姬美妇,可这赵姬一生为他,多少还有些感动,如今年过半百,功成名就,人年纪大了就像比从前格外珍惜从前弃之敝履的感情,这一辈子尔虞我诈,有一个心系于己的人不容易!
甘罗见劝他不住,为今之计,只有如此,甘罗神色凝重道:“相爷请听我最后一言。甘罗十岁为相爷门客,十一岁出使赵国游说,使秦国不费一兵一卒而得河间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