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等了一个多小时,三井教授才拄着拐杖满脸疲惫的笑意姗姗来迟。
“路桑,非常抱歉我来晚了!”三井鞠躬,要背弯曲的像一座石拱桥。他有强直性脊椎炎,这个动作让他异常痛苦,但还是以日本人特有的礼貌动作艰难完成,然后扶着后腰缓缓地直起身子。
陸安晖早已经慌忙上前扶助三井阻止他行此大礼,但后者执意弯腰鞠躬让他更显尴尬,只有曹五爷端坐在长椅上继续看报纸,仿佛这俩人是在演出一场乏味的英国历史长剧。
“很抱歉让路桑等了这么久,刚才一位来自陆军参谋本部的五十岚少将在诘问全系的老师,我不能离开,所以浪费了您宝贵的时间,我在这里向您再次表示诚挚的歉意!”
“三井君,您多虑了,国事为重,五十岚先生一定有他更加重要的事情需要大家配合,这比我们的晤面更加重要,时间推迟一点也理所应当,您这样客套却让我更加惶恐了,所以请您千万不要再为这件事情忧虑了,好吗?”
三井嘴里连连称是,却仍时不时地加入一些“十分抱歉”“请不要见怪”“请海涵”“原谅我好吗”之类的措辞,让陸安晖哭笑不得又不得不继续婉言宽慰,倒好像是自己迟到了似的。
“最近学校有一部分大学生私自成立团体,搞出‘反战’‘反饥饿’‘民主’的称号,要让内阁长官阿布信行先生辞职下野,宪兵队和警视厅对此事非常重视,但今天陆军参谋本部的五十岚将军亲临学校,却不只是针对此事,他想要调查的是某个苏俄水兵,那个人据说最近在学校附近有活动记录,甚至还在我们系里办了旁听证。学习生命化学和应用物理。但是他在我们系的所有听课记录和旁听证存根都找不到了。”
说到这里,三井脸上怪异的表情就像看到清教徒在狂嫖滥赌,异教徒在朗诵赞美诗,他苍老的脸颊上褶皱如干枯的树皮,但两只眼睛熠熠生辉,精光闪现,他激动的说,
“要知道系里所有的听课记录和证书存根都是五十年的保存期限!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太不像话了,一定会找到那个破坏档案的混蛋!伊万诺夫的听课时间就在这个月,他身边的同学的课堂记录上有和他相关的描述,我们一定能配合五十岚将军找到这个可疑的苏俄水兵,听说他曾经涉嫌非法拘禁虐待参谋本部的情报官员和一个中国友人,上周还在银座制造爆炸案,五十岚将军和警视厅一定会抓到这个家伙,将他绳之以法!”
他越说越激动,越激动话越多,在哪里手舞足蹈着不停述说,引得几个路过的女生驻足观看了几眼又抱着书本匆匆离去。
“三井君,您辛苦啦!这是我从家乡邮寄来的梨膏糖,清热凉喉,润肺止咳,希望能给您提供帮助,”陸安晖长时间插不上嘴,索性双手捧起带来的小礼物举至三井面前,等他激情渐褪后,清了清嗓子,慢悠悠的问道,“上次我请教的问题,不知道三井君是否已有见地,恳请三井君百忙中为我指点迷津,拜托了!”
三井正要搭话,忽然远处传来“砰!砰!”的枪声,三人朝枪响的地方望去,在大隈铜像后面不远处,一个胡须又红又卷的粗壮的大汉正手里拿着一把tt33手枪,一边仓皇奔逃,一边不时的回头和几名军警对射。
“就是这个混蛋!他就是伊万诺夫,他听过我的课,他听过我的课,他说的是圣彼得堡方言,软腭音不太准还有浓重的鼻音,浑身上下都是鱼子酱和伏特加的气味儿!”三井大声喊道,“那边那个就是五十岚将军!
对啦,五十岚将军,就是那个混蛋,快抓住他,让他关进监狱才好呢!”
陸安晖没料到三井偌大一把年纪,德高望重,早稻田大学著作等身的终身成就教授,居然会像骂街的村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