蜿蜒绵长的山脉笼罩在半明半暗中,高峰割昏晓,飞檐隔澄光。长长的雾气徐徐散去,群山脚下繁华而紧密的房舍一间间呈现出来,好像许许多多随时可以随时站起来的兵士。
白衣的男子淡淡扫过一眼,转身重回内院旧楼,白袖晃动,清风拂片云。而他行过处处,无人察觉。
夏琳淡然站在门后,听着门外传来的碎碎声音,有人在压着声音和身边人说话,有人在七嘴八舌的高谈阔论,还夹杂着许多人离开的脚步声。这当中自然少不了韩宁琅的声音,不过他也没有久留,送着众人离开之后也是离开了万暝阁。
所有人都离开之后,她才施施然下楼去。
走过走道,迈下楼梯。守在门口的宫人无声的低头行礼,神情越发恭敬中多了分畏惧。夏琳未发一言,长剑反握在手,眉目淡然的回到了她的春秀楼。
她一直不太喜欢春秀楼的这个名字,太软,透着股懦弱。可是父亲说这里阳光好,风也清澈,干干净净的,她也只好一直住下去了。
随手关门,了二楼。房间正面南方开了一扇窗,轻纱飞扬,初日的光芒还是淡淡的,好像雾气没有散尽。窗前的梧桐木长桌摆了许多的脂粉盒子,细细的描金勾画,很多都是哥哥亲手定下的样式,好看的很。梧桐木的轻桌旁立了七斗的立柜,好的木油描刷,透着玉脂般的清润凝亮。
她走过去,拉开门,左右打量一番,选中了一条流云广袖压红裙,宽大的衣缘着了黑线绣了繁复大气的云纹,裙摆摇曳,刺绣着古老的图腾。光落在面,勾勒的银线微微发亮,细看就会发现那竟是一幅完整的星图。
这套裙子是哥哥在她及笄的时候请了江南最好的绣坊来玄天宫定做的,那个时候她只是远远的望了一眼,只觉得精美华丽的难以言语,硬要撤掉了无数的装饰。只有这幅星图被暗暗的藏在了银线勾勒中,没有改掉。
她挽起长发,换掉身的绯色长裙,阳光略暖,落在她似如凝脂的肌肤,好像一幅美丽难言的图画。
压红裙身,镜中的女孩少了几分青春的活泼,多了几分迫人的贵气。她敛起裙摆坐下,梧桐的轻桌,那些脂粉盒子被她手指轻勾出的风流一一打开。从左至右,无数颜色的脂粉静静摆列。她不喜欢胭脂水粉,只不过有时候需要它们来遮挡自己透着几分寒气的脸。
飞鸿簪,却月眉,眉花钿红艳似血流淌。滴露坠,若雪丝,长丝缠绕柳叶腰。
推开门走出来的夏琳,美的好像不像凡世间的女孩。
太阳挣脱浓重的雾气,阳光洒遍整个凤落山,飞檐再翘,也挡不住檐下的角落。一袭红衣的女孩,在簪坠了长长的玄色流苏,正一步步走向平水道场。
沿途宫人远远看见,早早的低头行礼,不敢越前半步,更不敢抬头看一眼。
夏琳小姐从不愿意盛装打扮,而她每一次描眉勾画,都是为了杀人。
阳光洒遍整个玄天宫的时候,还有一个人躲在黑暗中不肯走出。
于遥平从临湘阁逃出来后,一路跌跌撞撞跑到了内院。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因为他从没有想过只是杀一个人,就让他的双手颤抖不已。
这不是和平的年代,他们也不是善良淳朴的百姓。对于每一个世间的人来说,杀人与被杀是他们终将面对的选择。也是因为这样,有很多世家的家主对自己的孩子寄予厚望时,都会派他们去做杀手。
只有能够冷漠的对待生命,成为家主的时候他们才能够做出最理智的判断。
这就是百年前术师一行还没有被世人知晓的时候,江湖能够与朝廷抗衡的唯一凭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