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树那庞大的树冠将院子笼罩出一大片荫凉,树荫下,一只母鸡正领着一群小鸡在“叽叽喳喳”地刨土觅食。旁边,母亲坐着小板凳在捋钩下来的那一堆槐花。</p>
今天是周三,如雪从相隔十几里外的学校回来取馍了,这些离校远的学生都是周日下午去学校时拿一兜馍,吃到周三,周三下午再回来拿一兜馍,吃到周六。如雪将自行车撑到崖畔边上,从车头上取下馍兜,从一旁的坡坡下来,雀跃着进了大门,兴奋地对母亲说:“妈,我姐来信啦!”</p>
如雪从馍兜里掏出一封信,蹲在母亲旁边,拆开信封,抽出信,几页信纸里面裹了一沓钱,如雪喜悦地数着:“一、二、三、四、五——五百,这下对啦,我的学费不用愁啦,人家都催了几回啦。”</p>
母亲正欣喜地望着如雪手中的信和钱,倏忽变得一脸沉重地说:“化肥钱还没给人家哩。”</p>
“哦……”如雪脸上的喜悦也消失了。</p>
母亲一脸愁容地掰着指头说:“赊下队长家的化肥钱是个三百,给猪看病、买药是个三十八,日常门户一共欠人家小卖部三十五,……这天天睁开眼窝就得花钱,柴米油盐、日常零用、磨面、给猪打料,地里种子、化肥、浇地啥不要钱,你一开学就得几百,这钱从达里来咧,指望你姐隔下几个月邮下一点钱能够做啥?我看你今年一毕业就算啦不念啦,村里(口外)些娃上了一整高中、考了一整大学还不是都回来啦?就算你考上我也供不起。”</p>
如雪本来还想给母亲念几句信,这时也没了兴致,郁闷地问:“蒸洋槐花了么?”</p>
“蒸下啦,跟饭给你在锅里热的,赶紧吃去。”母亲继续捋着洋槐花。</p>
“哦!”如雪又兴奋地去了厨房。</p>
吃过饭,母亲给了如雪欠学校的两百元学费,如雪装了一兜馍就去了学校。</p>
陕西地方邪,下午才说欠队长的钱,这傍晚队长就来了。队长平时路过时也偶尔进来坐坐、说说闲话、拉拉家常,今天在道里一家喝了点酒,回家时路过,就带着一股酒气进来了。</p>
母亲不失礼节地将队长让进屋,给沏着茶,一边陪着笑说:“娃今儿才邮了一点钱,我还就说给你把那化肥钱拿来哩,你正好来啦,就省得我跑啦。”</p>
队长说:“不急不急,我那钱你先……先撂下,我又不等的用。”</p>
母亲笑道:“你不等的用我就不还啦?有了就还,没有了那是实在没办法啦,一还我心里就没事啦,不还还一直在我心里搁的。”</p>
母亲沏好茶,给队长倒了一杯,便拿出剩下的三百元给队长。</p>
队长忙推挡着说:“哎——你这人,给你说我那钱先撂下、先撂下,我达里欠(口外)一点钱,我就算是紧也看……谁是谁哩么,你跟娃过日子也……艰难么。”一面将钱又给母亲放在了炕头上。</p>
母亲坐在炕边上一时不知说什么好。</p>
队长接着略带醉意地说:“你跟我就嫑见外,你就当我是……你娃的干爸。”</p>
母亲陪笑道:“我娃不认干爸。”</p>
队长拖着醉腔说:“那……那……不行了,我……我跟我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