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随后的几天里,大家翘首期盼着自己的辛苦钱,可是依旧杳无消息。厂里人心浮动,充斥着对南蛮子一伙的疑虑和不满,张胖子鼓动大家去厂部直接找南蛮子老侯,一撮毛小李不屑地撇了下嘴说道,老侯去南方有一个多月了,根本不在厂里。
我脑子里整天都是小壮的事情,他需要大把地吃药,需要增加营养,需要尽快做手术,可是如今连工资都发不上了,这么一大笔钱从哪里来呢?我心里苦闷的几乎发狂,在苦思冥想了几天之后,偷偷下了决心,准备硬着头皮回家一趟。
这天,红姐上班一离开家门,我就把穿得严严实实的小壮,交给了房东老两口,麻烦他们帮忙照看一下。我推说自己老家有点急事,需要立马回去一趟,请他们等红姐下班后,告诉她一声,我今晚可能回不来了。
想了大半夜的心思,头昏脑涨地推着自行车出了村,登上无遮无拦的运河大堰,呼啸的寒风迎面吹来,人才算是清醒了过来。我骑的还是小蔡师兄的“大永久”,这是我昨天中午去小蔡师兄家,向老蔡师傅借的。下班后骑回西张庄,放到了搁杂物的西偏房里,没有让随后下班回来的红姐知道。
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逶迤的河水失去了平日的欢快,变得迟滞艰涩起来。在这样的鬼天气里,河滩里的飞鸟走兽都没了影踪,路上的行人也变得稀稀拉拉,我一边使劲蹬着车子,一边继续琢磨着怎么跟家里开口,娘应该没什么问题,主要是爹听了我的原因,会不会当场就急了眼,跟我拼起老命来。
因为一路顶着西北风,百十里的路途,中间不得不歇了好几歇,一直折腾到了傍晚时分,我才精疲力竭地赶到了下吴洼。
冬至刚过不久,天早早地就黑了,我下了大堰进了村,四周静悄悄的没了人影。我带着一身寒气推开院门时,娘听到了声响,从墙西边的锅屋(淮北农村对厨房的称呼)里探出头来。
“大平?”借着门里的光亮,娘看清是我,不由地吃了一惊。
“爹呢?在家吗?”我望着又惊又喜的娘,有点忐忑地问道。
娘没来及回话,就赶紧把我拽进了堂屋,使劲拍打着我身上的浮土,上下左右地仔细端详了半晌。
“你这是咋的啦?快一年不回家啦?俺想着去看你,可是你爹就是不带俺。你们爷俩真是一对冤家。”娘把我按到桌边坐下,才缓过了神来告诉我,“你爹出外干活去了,还没回来呢。”
“干活,干啥活?”我一脸不解地问道。
“今年咱村新上任的杲书记,让他弟弟包了村北头那个旧窑厂,你爹在那和泥、倒砖坯,已经干了好几个月了,他就想多攒点钱,好给你盖房娶媳妇。”
娘的表白出乎我的意料,把我刚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地堵了回去,我心里不是滋味,呆呆地坐着,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小妹妹叫了我一声,悄悄放下饭碗,翻起我随身带来的电工包,见里面空空的连块糖也没有,小嘴立刻噘得老高。
我冲着妹妹歉疚地笑了笑,娘不满地瞪了小妹一眼,责备了两三句,就给我盛来了一碗玉米粥,一边嘱咐我先慢点喝,一边随手掏了小半碗新酿的盐豆,拿起三个鸡蛋,又转身回锅屋里去了。
我喝着热乎乎的玉米粥,啃着香喷喷的小麦煎饼,望着一脸不高兴的小妹妹,随口问道:“你什么时候放寒假,最近考试没?考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