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水,挣得盆满钵满。小蔡的表叔带着他们这些小马仔们,也算吃香喝辣,个个都有了点小钱。
可是时间一久,每天看着老板挣大钱,小蔡的表叔止不住眼红了,心眼就活络起来,想着是自己给老板鞍前马后打理,老板才有了今天的花天酒地,与其跟着别人,干嘛不自己出来带着人单干。他们有了这样的想法,就偷偷地离开了老板,开始了自己独闯的岁月。表叔为了不与原来老板争利益,没有去做电子产品的活,而是铤而走险,选择了利润更大的买卖走私汽柴油。他准备干上一年半载,赚了大钱后就上岸,然后吃喝玩乐一辈子。
一天夜里,就在小蔡他们的租的渔船刚刚从公海回到内水,就被埋伏的海上缉私艇追上了,狂风暴雨里走私渔船触礁翻船,小蔡凭着自己在大运河风浪里练就的一身好水性,靠一件救生衣侥幸上了岸。他急匆匆回到自己隐秘的驻地,准备向表叔报告海上的遭遇,可是当他到了住的地方发现,这里早已是人去楼空,好像根本就没有人居住过一样,并且他们所有人积累的钱物,也全都不翼而飞了。
小蔡开始以为表叔卷了他们的钱财潜逃了,于是疯狂地四处寻找表叔的下落,一个多月后,几如乞丐的小蔡师兄终于有了表叔的消息。那是一天中午,从早晨就饿着肚子的小蔡师兄,晕倒在了一个电线杆子下,当他在毒日头下被几个流浪儿用尿嗞醒,晃动的光影里,看到了电线杆上一张发黄的小广告,它的内容不是什么包治性病,而是认领一具无名尸体。广告上面附着一张不太清晰的黑白照片,死者好像是溺水而亡,人被水泡得整整大了两圈,但是。小蔡师兄还是从那缺了的一小块耳垂,认出了表叔的脸来。表叔的死相很难看,吓得小蔡师兄心惊胆战,他连滚带爬地跑到了火车站,买了一张火车硬座,连夜离开了那个“桥头堡”,逃回到了我们淮北平原运河边的小县城。
听完小蔡师兄的话,我鼻子里直出凉气,好半天缓着说不出话来。这是一个我从未经历过的世界,也是我不敢想象的生活,可是我却感到这样的生活,似乎在离我们越来越近,我想到了自己这几天来一直盘算远行的事情,顿时脊梁骨上窜起了一股凉气。
小蔡师兄临离开的时候,在出门前悉悉索索地从兜里掏出了一个信封,默默地递到了我的手上,我借着灯光打开封口一看,是一叠四个伟人的百元票子,刹那间,手像被蛇咬了一样,不由自主地抖擞了两下。
“这是俺唯一剩下来的钱了,不足三千块,你拿着给孩子看病吧,希望孩子长大后,能过上一个好日子。”小蔡师兄好像还没从自己的讲述中缓过来,嘴唇青紫着说道。
“我……我们怎么能要你的钱,这都是你拿命换来的。”我忙着把信封塞回到了小蔡师兄的手里。
“正是拿命换来的,才要用来救命吗。”小蔡师兄执拗地又拉过了我的手,有点着急地说道。
“你千万别这样,师兄,你还要靠它来娶媳妇呢。”我不想让气氛搞得太悲戚,就随口开了一个玩笑。
“娶个什么媳妇?”小蔡师兄挥着手臂,裂开嘴苦笑着,“我什么女人没见过,身子被掏空了不说,心也真得是死了。你就和殷红好好地过吧,虽然她大两岁,还带个孩子,但是死心塌地对你好,况且还那么漂亮。”
我与小蔡师兄为了这个信封,又彼此纠缠了很久,最后他实在没有办法,表示算是借给我们的,我才接了过来不再坚持了。小蔡师兄如释重负地吐了一口气,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脸上拂过一丝异样的满足。
我捏着那个沉甸甸的信封,把他送出了院门,站在高高的门槛上,目送着他单薄的身影下了土岗,迅速飘落在无尽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