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起了床,急急忙忙洗漱完毕,端着娘热好的饭菜来到院子里,在暖暖的阳光下,一边香甜地咀嚼着,一边看着娘把东西往自行车后架上绑。过去爹每次要走的时候,也是娘给他往“大金鹿”上绑行李,时间轮回,如今她又开始给我绑行李了。
因为当时还没有电话手机,我不知道红姐回去了没有。想着还有百十里河堰路要赶,我吃完饭赶紧搁下碗筷,略略收拾一下,推起大“永久”准备出门,忽然听到院子外面一片人欢马叫。
“大平他妈,大嫂子哎——你们家来贵客喽——”扁脸二妗子尖细的嗓音打门口传了进来。
还没待我和娘明白过来,院门“呼啦”一下就被人挤开了,在一大群神情亢奋的乡邻簇拥下,一位风姿绰约的高挑美妇推着一辆坤车,己经笑盈盈地踏进了门槛。
“红姐,你……你咋来了?”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止不住地惊呼起来。
“我咋不能来?”红姐捋了下额前乱发,漆黑地眸子闪瞧了我一眼,笑吟吟的娇嗔道,“我来给吴师傅和大婶拜个晚年,也正好找你一起搭伴回城呀。”
在我惊诧的目光里,红姐深深地给娘施了一个大礼,“婶,新年好——”
“这……这是……”娘突然目睹这从天而降的佳人,一时竟痴痴地忘了回礼。
原本宽敞的院子此刻一下逼仄起来,院墙上也骑了一排半大的孩子,尽管已经没有了插脚的地方,外面还有人拼命想往里挤。这个运河滩头偏远的“下吴洼”平时少有外人光顾,突然冒出这样一个绝色美女,顿时引起了巨大轰动,比正月十五闹花灯还热闹。
二狗蛋在他黑脸鲁南媳妇背后抠着鼻屎,噏合的嘴角垂涎拉得老长,他的两个孩子被后面人推的直朝前冲,二狗蛋媳妇一把没拽住,小儿子扑通一声跌在了红姐脚前,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你挤什么东西?把俺孩儿磕着了。”二狗蛋媳妇恼怒地回过身去,一巴掌打在身后邻居小男孩的头上。
“不是俺挤得,是后面人拥俺的,你凭什么打俺?”小男孩仰头怒视着二狗蛋媳妇,脚步不稳地指着身后状告道。
小男孩的身后是村里的几个老光棍,此刻已经顾得上与二狗蛋媳妇斗气,一个个眼珠子瞪得扁圆,好像恨不能抠出来,直接粘到红姐的身上。
红姐看见孩子跌倒了,赶紧将手里的自行车往我手里一推,俯下身子把二狗蛋的儿子抱了起来:“好孩子别哭,姨姨给你带糖吃了。”
红姐从随身带着的挎包里,掏出了两粒水果糖,塞到了孩子的手里,孩子抽泣着止住了哭声。二狗蛋媳妇挤上来接过儿子,仰着一张黑红的圆脸羡慕地瞅着红姐,有点诚惶诚恐地问道:“你……你就是大平的媳妇?”
红姐粉面桃花,羞赧地不知该怎样解释。娘却如大梦初醒,回过了神来,一把拉住梨花带雨的红姐:“闺女,你……是来找俺家大平的?”
看见娘一脸花痴的样子,我忍不住埋怨道,“娘,你这是咋得了?快让人进屋坐坐吧。”
看着人欢马叫一院子黑压压的人,我实在不愿让红姐再尴尬,赶紧让开了身子,想把她往堂屋里领。
“啥咋得了?” 面对周围一片贪羡的目光,娘平日的虚荣心又不自觉地爆发了,她满脸春风,左顾右盼,一把扯过了红姐的手,嗓子里带着笑声,故意当着众人寻问到,“你……你这是哪里的闺女呀,今年多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