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地好!种地能封侯!”
这话引来不少人附和,家里供养过读书人的都在点头,说做学问真的费钱, 有时年景好,地里多收了一点, 本以为后头这年能好过些,结果他回家来伸手说要添文房四宝, 又要交束脩, 还要孝敬先生……眨眼就能把家底掏空。
“我家那婆娘原先总说读书好, 能考上秀才也风光, 说秀才老爷在乡里也是很受尊重的,如今她不说了。”
“可不是?你想想看每年考科举的有多少?朝廷又取了几人?要我说种地哪怕不能封侯好歹能果腹, 读书只能养出一群摇头晃脑说之乎者也的废物来。”
“乔小侯爷靠种地让粮食多收一两倍,使大家吃饱饭,看看那些读书人, 哪怕学问做得再好, 能让咱们不挨饿?”
陈乡也有读书人, 听到这话又羞又恼,想上去争辩,看看自己连个功名也没考出,没底气啊,正想劝自己别同大字不识的莽夫计较,不曾想,有人站出来打断了这些一味推崇种地贬低读书的农户们。
更让人意外的是,这人还是近来风头无两的乔越。
乔越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他本来没想停顿,是准备直接走过去的,又觉得这事归根结底因自己而起,就这么把人带沟里去不合适,万一有人盲目推崇种地活活误了学业,这不是间接造孽么?
夏夏说的,做人要善良一点。
他这天难得善良一把,站出来说了句公道话,为了显得自己很有道理,还背了几句诗来,说:
“少小须勤学,文章可立身;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贫寒出身凭科举入仕平步青云的自古就有不胜枚举,靠种地封侯的仅我一人。种地想要种出门道,也得多看农书,他能读你便供他读,他不能读也不必勉强。”
乔越来得突然,几句话说完感觉有冷风灌进喉咙里,觉得难受,他轻咳两声,不再多言径直朝麦地去。
农户们我瞧瞧你你看看我,都不知当说什么,最后也就散了。
回去之后,有人翻出那话细细想过,觉得也还在理。
四海之内读书人再多能多过农户?三年一届的会试回回都取三百人,种地种出大造化的可不就是只有他?
如此看来,读书是比种地好谋前程。
又一想,以前全家扎在地里,一年到头就那么点收成,如今种麦种薯亩产增了那么许多,棒子跟着也要上桌,地里收成好了,供个读书人反倒更容易些。又因为乔越先折腾这三样都是旱地作物,旱地摇身一变值钱起来,以前七八两银子能买,现在你出十两银子也不好说。
乔越那番话慢慢从陈乡传开来,就有人说他恐怕也不是只识几个字,总归读了些书,否则能讲出这般道理?
想想他家本来就是地主,开过蒙读过书也在情理中,顶多是身子骨差没坚持下来罢了。
再一琢磨他平日虽不拘小节,做事其实很讲合数,不似愚农。
这么一来,读书人的尊崇地位才堪堪保住。
本来因为乔越封侯带来的影响,郁子孝还生了几天闷气。他作为府学先生听不得别人贬低学问,读书是不能让人不受冻不挨饿,却能让人明事理拥有羞耻之心。有得吃能吃饱只是粗浅追求,当你吃饱了以后,总归要读点诗词文章提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