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面的年轻男子只淡淡垂眼,低头饮茶不语。
阳光透过轩窗而过,临摹着他极清秀的轮廓。四下寂静,只有院子里流水潺潺,倒映着一株夹竹桃的模样。
有那么一瞬间,王守仁和他的目光都被那夹竹桃吸引。
“你是尚书之子,这世上有许多疾苦不是从小在南书房长大能懂的,你现在肆意顶撞,也不过是仗着他对你无可奈何。”
“而我十年寒窗,苦学医书拜入药神门下才终于进得宫门,儿时以为那便是圣殿,如今谨言慎行,才觉步步惊心。”
“所以你看啊,”他拾起来棋盘上的弃子,一一收进木盒,“这人和人之间,生下来的道路便注定不同,杨起和我,都不过是权势下苦苦挣扎的佝蚁罢了。”
唐锦书也不说话,只是目色愈发深沉。
王守仁知道他这个人,一向有什么事都是放在心里的,便叹了口气,道:“你且不要多想,就让这事过去吧,不论如何杨起是已经死了,回不来了。”
话一出口,只见唐锦书周身微微一颤,王守仁便后悔了,已经这些年了,竟还学不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么?
果然,秋蝉不动声色打断两个人:“我看公子现下也该乏了,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王守仁自知失言,满头大汗,连忙起身:“唐兄...既然如此,那便改日再与唐兄叙旧了。”
唐锦书的嘴角微微一扬,似是安抚:“王兄言重了。”
王守仁自然是知道唐锦书是个好脾气的公子,偏偏就是不待见皇上,于是便放下心来,只是等到两人离开,才惊觉后背早已叫汗水湿透。
门外备下了轿撵,秋蝉在旁边守着,唐锦书只看了一眼,道:“今日我想自己走走。”
秋蝉只面无波澜:“公子尽管走,我们在后面跟着便是了。”
太医院西头紧挨着浣衣局,几个人一前一后,正路过半掩着的大门,便听到里面传来狠狠的责骂声:“好你个活腻歪了的小丫头片子,毛手毛脚屁大点事都做不好,知道你惹了多大的祸吗?今个儿我不打死你,我便不叫刘嬷嬷!”
唐锦书有些意外,早就听说过宫里虽然禁止私下用刑,但各个地方还是有套自己惩罚的规矩,那被围在最里头的小丫鬟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事,被打得浑身颤抖,倒在地上却也不敢大哭,只是捂着嘴巴小声地抽泣。
唐锦书刚要开口,秋蝉伸手拦住了他:“公子可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唐锦书望着那女子,到底是安景的左膀右臂,不过十几岁的模样,眉宇之间已是薄凉。
唐锦书只微微一笑:“姑娘这般见死不救,就不怕有朝一日自己沦落到如此境地,也有人说出相同的话吗?”
“那也是命。”秋蝉道。
“哭哭哭,就只知道哭。”此时院子里那妇女越说越不解恨,一扬胳膊便要朝那丫头额头上砸去,那小丫鬟尖叫了一声,拼命蜷缩起身子。
唐锦书忙喊了声住手,周围几个丫鬟也哭着拽着那妇女的裙角,“嬷嬷,人命关天,打不得啊…”
那妇女似也是清醒了些,用指甲指着她恶狠狠道,“我恨不得拿她这条命来换我的宝贝!”
“什么宝贝要拿命换?不如拿来给我见识见识。”唐锦书说着在众目睽睽之下推开门走了进去,伸手扶起那地上的小丫鬟,看清对方面容后不由又一惊,竟觉得格外眼熟。
那丫鬟哭得抽抽嗒嗒,见他愿意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