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别怕。”唐锦书道,只觉这院子里冷得沁骨,不由咳嗽了两声。
那妇女起初被唐锦书的气势吓住,看这情形又掐着腰冷笑道,“哟,哪来的病秧子,不会是情夫找上门了吧?”
唐锦书微微皱眉,他虽喜欢混迹在花街柳巷,一开口就这样刻薄尖酸的话却还是第一次听说,于是只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蹲下看着那丫鬟,轻声道,“你弄坏了她的什么宝贝,她要这样逼你?”
“我...呜呜...”丫鬟哭得断断续续,“嬷嬷新得了一匹缎子…要我过水洗干净……可是我笨手笨脚的…什么…什么都做不好……”
唐锦书听她这样说,抬头望了一眼,果然看见不远处木桶里正泡着块宫里常见的缎子。
这缎子颜色俏丽,一般都是主子用来打赏下人的,但因为染得粗糙,常常都是一遇水色泽就掉了大半,原本一匹淡绿色的布料,现下染绿了一桶水,成了说黄不黄,说白又不白的古怪模样。
那妇人听她这么一说又气恼起来,一扔手里的木棒,哭天喊地拍着大腿道,“我的命怎么这么苦!这衣裳我是备着乞巧节穿的,好好的一块料子叫她洗得像块晒干了的尿布,你说我该不该打死这丫鬟!”
唐锦书本来还颇为认真地看着,一听尿布二字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那妇人立刻喊地更大声,握起地上的棍子来就要朝两人打去。
丫鬟啊地喊了一声,如同惊弓之鸟般躲到唐锦书的身后,秋蝉当即拔剑,冷冷挡在了两人面前:“不想要命了?”
妇人只觉剑光一闪,待看清那玩意之后吓得连动也不敢动。身边的几个丫头哆哆嗦嗦拽住她的袖子:“嬷嬷,莫要再声张了啊,能在宫里佩剑,身份必然了不得啊...”
“你也不必害怕,”唐锦书示意秋蝉收了剑,“既然是乞巧节才穿的,不如交给我修改修改。”
那嬷嬷略微收了收动作,却是一脸怀疑,“你什么意思?”
“横竖料子已经这样了,再如何打她也于事无补。”唐锦书微微勾起嘴角,笑道,“不如叫我试一试,哪怕剪坏了也不可惜。”
他说这话时眉眼真诚,话语间流水清泉般淡淡道来,不见先前的苍白病弱,反而因为从容平添了一份难以言说的气度,再仔细看起来他虽然清瘦了些,五官却不难看,举手投足间的风度绝不是普通人家生来的,似乎连那微微咳嗽的模样都有点那么与众不同。
那嬷嬷左右权衡了一遍,骨碌骨碌眼珠,道了句“明个儿一早送过来”,就一摔门回了屋。
丫鬟呆呆地站在身后望着唐锦书,好像还没有从惊吓中反应过来。唐锦书见她这样望着自己,微微一怔,随即笑起来,吩咐一旁的几个人把木桶抬到自己院子里去。
那丫鬟不知道唐锦书到底是什么来历,只牢牢跟着他,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望着,寸步也不肯离开。
唐锦书见她这样可爱,像只受惊的小兽,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这话似乎戳到了对方的痛处,那丫鬟张了张口,随即垂下眼道:“他们都唤我妞儿,我没有名字。”
“妞儿?”唐锦书惊讶道,“这怎么能做姑娘的名讳?”
“没什么,我的父母犯了重罪,留下我和哥哥来孤苦伶仃的,名字留着不也是个累赘么?到是你,”妞儿问:“你是什么人?又为什么要想不开留在这宫里?”
“我叫唐锦书,锦绣的锦,书香的书。”唐锦书想了想,道:“我留在宫里不是因为我想不开,而是因为太想得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