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几层厚厚的玄布,唐锦书望见病榻之上的妇人,骄傲地就像一只焰中的凤。
芳华依旧的女子,素衣白衫,不施粉黛,唐锦书站在门口道:“锦书给太后请安。”
“唐锦书?”那人睁开眼睛:“我还当你此生都不会再来探望我了。”
“为什么不见呢?娘娘是皇上的亲生母亲。”唐锦书从侍女的手中端过了药碗,“如今我也常常吃药,若得空闲,还能和太后交流交流心得。”
太后苦涩一笑:“唐锦书果然就是唐锦书,哀家那日赐你名字的时候,可没想过你会如今日这般。”
“不疯魔,不成活。”
太后轻声咯笑了起来,笑了很长时间:“所有人都当我是一朝病倒,只有我自己清楚这身子其实早已经不中用了,想来生老病死都是人之常情,如今看着皇上如今愈发干练稳重,大庆国泰民安,心中已然知足。”
唐锦书道:“太后娘娘,是位伟大的母亲。”
太后闭上眼倚靠在床头:“我自问此生问心无愧,只是临去之前唯一无颜面对的就是你母亲,我与唐氏情同姐妹,谁料一朝造化弄人…”
“其实母亲从未怪罪于你,恨的只是为何你当年从他们手里夺走了那个孩子,却未曾好好照顾于他。”唐锦书顿了顿,“太后是个如此重情之人,不知这么多年,二皇子可曾入梦?”
“源儿…我的源儿…”妇人听着眼中簌簌垂下泪来,“我这一生有过太多罪孽,如今也是个不中用的人了,只盼着佛祖开恩,把这些罪都放在我身上,万万不要牵连了皇上…那日烟雾缭绕,朦胧之中我竟望见了他,他变了好多,气宇轩昂,有时我常想若是他还活着,也必然是长得这般模样…像,长得实在是太像了,我朝他伸出手来,他却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了…这是为什么…?”
话到最后已然变成了颓然的自言自语,唐锦书只当她念子心切,伸手想要扶她起来,却见她忽然推翻了桌上的瓜果点心,指着他的鼻子厉声道:“混账东西,这时候不想着怎么逃出去,却反而要来伺候我,你父亲当年的那碗药哀家自然也是默许过的,果然叫你成了个这么一个叫人糟蹋惯了的贱种子么?”
秋蝉冷笑挡在他面前,“娘娘当真铁石心肠,他如今连自己都保不全自己了,还要拖着个身子来伺候您,既不领情,我们走便是。”
“这孩子,怎么永远都学不聪明呢...”殿外妇人悲切哭拗之声断人心肠。
自那之后,太后身体每况愈下,精神也时好时坏,她好时就常常展开佛经,不好时就常常念叨着天快要凉了,要给守在边塞的安源缝件棉衣。皇上也时常过来,伺候地细致入微,每每听她絮叨起儿时旧事,目色总是温和。
秋风瑟瑟,几日之后唐锦书又是一袭风衣站在殿内,闭上眼睛,落叶纷飞之间似乎听得很多年前的一首曲子,旋调清澈简单,只需几根琴弦。
妇人今日的神色似乎好了许多,是许久不曾见过的清明,面上似乎笼着一层柔和的光。
不是那时的哭喊打骂,见他来了,反倒微微一笑,从侍女手中接过了粥,“那日我所言着实过分,整个宝华殿都传我疯了,却难为你还能再来看看哀家。”
唐锦书只扶她起身,收起那琴道,“娘娘大病初愈,不宜操劳心神。”
“心血都已经熬干了,哪还有心神可以操劳呢?反倒是你,”太后抬眼望着窗外:“唐锦书,你可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知道。”唐锦书道,“是我第一次进宫见着太后的日子。”
“进宫…这宫路可真是漫长啊…从安景,到安源,我不能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