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上说得轻描淡写,眸中却闪着精光。
钱谦早有防备,面上故作一愕:“去胶东?没有啊,我大哥瞧中了东城瓦子里的一个行院,刚收房纳在身边,这几日只在后院,连柜上也不问,哪曾去什么胶东。”
“入海鲛”细眼笑了笑,随即假意恍然道:“哦,那倒是我记错了。”
钱谦也跟着“尴尬”一笑,心说这厮果然精明多疑,若非早有准备,此刻便已露出马脚来了。
瞥眼看时,见王四脸上微微抽搐,额角已渗了些冷汗出来,显是心中怕得厉害,赶忙丢了个眼色过去。
那边“入海鲛”没试出虚实,虽说又信了几分,可暗中仍留着心,正待要再问,忽听外面脚步声响,一名身材清瘦的中年书生迎面走了进来。
钱谦和王四回过头来,见那人浓眉俊目,面貌儒雅,颌下垂髯及胸,唇角微带浅笑,脸上却是一副悠然无心的样子,负手走入堂中,也不说话,只上前冲“入海鲛”微一拱手,便大喇喇地在他下首的椅子上坐了。
“入海鲛”竟是丝毫不以为意,面上反而带着几分恭敬,只道:“天这般时候请晋先生来,实在过意不去。”
那晋先生淡然一笑,摇摇手道:“无妨,我白日里吹了风,头略有些痛,半夜里睡不着,既然船主相唤,正好听一听。”
“入海鲛”也笑了笑,转回头来道:“王四兄弟,烦你把之前的事再说一遍。”
“是,是。”
王四赶忙应了两声,吞口唾沫,这才道:“先前奉着号令,我们长乐坊该献上二十个条子,昨日傍晚刚刚齐备,薛掌柜不敢耽搁,命我们当即押运前往戈岛石船主处,还有两名上等货,姿色等闲难得,叫我们随船另送往老船主这里。谁知到了那里,石船主手下的兄弟却一个不剩将条子都扣下了,小的言明那两个上等货是老船主之前便吩咐过的,那几个兄弟却不听,只说石船主有令,所有条子都由他处置。我又分说两句,他们便恼起来,老船主请看,我这脸……”
他说着把脸侧过去,指着隆起的右腮,又张开嘴,那里面正缺了两颗牙,隐隐还见血迹,显然是被打脱的。
“入海鲛”听完,皱眉问道:“薛掌柜为何不再派一船将那两人送来?”
“回老船主,这几日恰好有几批紧俏货要运着北上,船都派出去了,只余那一艘,原本觉得无碍,谁曾想……若是早知道,小的说什么也不会做下这等蠢事。”
他这般解说,听着倒是全无破绽。
“入海鲛”沉吟不语,瞥眼见那晋先生斜靠在椅上,双眼半闭,浑作打瞌睡的样子,于是问道:“晋先生,你瞧这事如何?”
那晋先生双眼微睁,稍稍坐直身子,不急不缓道:“这批女子是要送去外洋的,期限就快近了,若到时迟了交货,西夷人那里须不好说话,如今正事紧要关头,石五那边为何如此不知轻重?这其中定有缘由。”
“入海鲛”点点头,又问:“那此事……”
晋先生这时才睁开眼,起身到他座旁,附耳低语起来。
钱谦在下面看得暗暗奇怪,这中年书生却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瞧这架势,“入海鲛”对此人竟是颇为倚重,怎的之前半点声息也没探到?
他朝王四递了个眼色,暗示询问,王四却茫然摇了摇头,目光中也含着惊讶。
钱谦谅他不敢扯谎,便又垂下头,心想“入海鲛”已然是个精明的狠角色,却仍对这中年书生言听计从,定然更不好对付,秦霄那小子算漏了这一招,也不知他那边进展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