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将酒坛抱在怀中,抬袖抹了把嘴角,一双漆黑的眼珠定定的望着林思念。
林思念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好笑道:“我问你话呢,看着我作甚。”
哑巴摇了摇头。
林思念喟叹一声,收回手拢在袖中:“我有。活着的,死去的,我有太多想要见的人。”
哑巴比着手势:你在想谁,是王府的那个男人吗?
林思念轻笑一声,没有说话,可神情却温和了下来。
哑巴没由来心里有些难受,像是堵着一块巨石,闷得慌。他倏地站起身,飞快地用手语比划: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
“你近来有些奇怪,总在乎这个做什么。”林思念将手放在腹部,感受那里微微的拢起,笑道:“你不必操心我的事,倒是你,你不仅违背师命没有杀我,还跟着我跑到了江陵来,就不怕将来花厉杀了你?”
一提到花厉,哑巴的眼神本能地黯淡了下去。
“那日在定西王府,我见你能从几百甲士中突围进来将我救走,身手狠辣敏捷,若是全力搏上一搏,花厉还真不能奈你何。”
仿佛明白了她话中隐藏的含义,哑巴瞪大了眼,后退一步,下意识摇头。
“我就知道,你若有反抗之心,花厉如何能这般虐待你。”林思念从鼻子里哼了声,淡淡评价:“愚忠。”
哑巴垂下眼,无可辩驳。
“说起花厉,我倒真有一事问你。”林思念将身子靠在椅背上,交叠起双腿,嫣红的唇微微上扬:“我听花厉说,十年前你便跟在他身边了,花厉年纪轻轻,要独自支撑起一个庞大的江湖组织,并非易事,背后一定有雄厚的背景支撑。你可知道,藏在他背后的那人是谁?”
哑巴茫然地看着她,歪着脑袋,似乎并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换句话说,”林思念抬起眼,一字一句清晰道:“荣王赵义成,你认得么?”
又是一轮烟火炸响,缤纷的色彩将林思念的眼眸映衬得熠熠生辉。哑巴拧眉思索了片刻,方点点头:听说过。
林思念坐直了身子,略带急切地问:“听谁说过,花厉?”
哑巴点头。
林思念嘴角浮现一丝冷笑,又被她压了下去,她眯了眯眼:“花厉说了什么?”
哑巴:不太记得了。
“你没有记错?花厉提及的确定是荣王这个人?”
哑巴垂下头,似乎回忆起什么糟糕的事情,他的眉毛拧得死紧:我不会记错的,那年我还很小,刚到师父身边,听到他与别人说到荣王被杀一事,就问了句荣王是谁……
半晌,他指着自己的喉咙,很平静地说:师父嫌我多嘴,用药将我的嗓子毒哑了。
哑巴神色如常,满面漠然,林思念却没由来一窒,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
同情?安慰?
好像小哑巴都不需要。
良久,林思念起身,淡淡道:“不必守岁了,回房歇息罢。”走到门口,她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了哑巴一眼:“十七。”
哑巴抬头看她。
烛火将两人间的距离照得影影绰绰,像是蒙上了一层暖黄的轻纱。林思念盯着他漆黑的眸子半晌,终是轻叹一声,说:“早些歇息。”
林思念在江陵住到了初夏时节,她本想回临安偷偷见谢少离一面,无奈身子不争气,大夫说不宜长途颠簸,这才作罢。
听说,赵瑛揽了兵权,一路晋升为亲王,彻底将谢少离的风头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