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不予理会,神情自若地推开门,束兰和其他侍婢们送进热汤供夫妇二人洗漱。冬日天熹得迟,屋外仍是一片漆黑。邻舍的雄鸡这时也开始此起彼伏地、喔喔喔地打鸣了。
束兰见谢安两目浮肿,垂垂发黑,笑道:“郎主昨夜睡得不好么?”
谢安偷觑刘仪一眼,淡淡说道:“你是伺候你家女郎的,还不知你家女郎睡相难看么?夜里三番四次踢我下床。”
刘仪正对镜施朱,闻言回头笑道:“我何时睡相难看了?束兰,你说说,我睡相难看么?”
束兰笑道:“女郎寐时,束兰不在身侧,怎么可能知道女郎睡相如何呢?自然惟有枕边人才知。”说毕端着热水走出去了。
刘仪撇撇嘴,伸手去妆奁中挑了些粉,走到谢安跟前,趁谢安不备,对着他眼圈就抹了起来。
“刘文君,你在做什么?”谢安又惊又恼,伸手一抹,指端尽是□□,起身连连躲避。刘仪在身后追着他道:“谢郎不是说我睡相难看踢你下床吗?谢郎昨夜睡得不好,都怨文君,就让文君为谢郎涂些脂粉,将眼周那两块黑翳遮去吧。”
谢安一听,自然不乐意了,撒腿就跑。刘仪一个箭步冲到门旁,眼疾手快地先闭了门,回头粲然笑道:“跑什么?文君又不是老虎,吃了谢郎不成?”
谢安于桌后却下脚步,双手抱胸,打量着刘仪,无奈笑道:“刘文君,莫再胡闹下去,再闹下去,我可不陪你归宁了。”
刘仪眨了眨眼睛,冲他笑道:“谢郎不喜抹粉?”
时男子都喜涂脂抹粉,涂抹得白白净净,尤其是年轻些的小郎君,他们常常标新立异,身携香囊,行走时一身香气,谢安这个年龄,也可以说是一位风华正茂的小郎君。
谢安道:“我本就生得白,用得着抹那些么?文君还是多留着些给自己用吧。”
刘仪眨了眨眼睛,拍掉手上的□□,笑道:“女郎们都喜欢皮肤白皙、一身香气的郎君,你如此得女郎倾慕,我以为你跟那些小郎君一般都喜欢施朱抹粉呢。”
“年幼无知,招摇过市,为引女郎们注目罢了,人到中年,就不喜了。”谢安走来她身边道:“我又不欲引女郎注目,抹那些做什么?你莫不是喜欢看那样的郎君?”
“说得好似你已到了中年一般。”刘仪愉悦地笑了两声,伸开双臂背后紧紧揽住谢安的腰,下巴搁在他肩上去仰视他的脸,的确是面如冠玉,风神秀彻,不用抹粉都足以让那些女郎们春心萌动,神魂颠倒了。所幸,这般郎色今后都要被她一人占有了。
刘仪轻轻拿香腮触他的脖子,神态娇怩、睇眄流光。笑道:“我才不喜欢那样的郎君,我就喜欢卿卿这样的……”
门外霎时传来一阵哄笑,刘仪眉头一皱,侧首一望,一排脑瓜子立马低了下去。
谢安一张脸顿时羞得通红,又听她唤卿卿,一颗心都要化成一滩水了。赶紧掰开刘仪的手。
刘仪这回倒不赧然了,箭步冲去门旁,打开一看。束兰和一众侍婢列在一侧,正以袖掩口,面面相觑地偷笑。
刘仪瞪圆了眼睛,努起嘴白了束兰一眼,束兰和一众侍婢们这下笑得前俯后仰,花枝都乱了。
刘仪转过身,唇角却是不自觉地扬起来,徐徐掀开长睫去望谢安,霞飞双靥,两泓温柔如水的目光里似有火焰。
谢安避开那火热的目光,微低了下颚,也是轻轻一哂。哗然一声,仿佛山涧里的瀑布飞流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