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仍穿着湿衣,燕重锦问道:“何不脱了衣裳烤烤?”
“不用了,离火近些就行。”且不说在男人面前脱了衣服是否自在,就凭自己身上的痕迹,梁焓可不认为燕重锦能用蚊子包糊弄过去。
“陛下不歇息一下么?”
“嗯,是准备眯会儿,他们怎么也得天亮才能搜到这里。”梁焓打了个呵欠,见对方要给自己腾地方,忙摆手道,“你别挪动,躺那儿便好,朕在柴堆靠一宿就是。”
燕重锦凝望着一丈之外,那张映着熠熠火光的侧颜,心头泛起一丝失落。
他明白对方在避讳什么,可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么?埋葬过去,拉开距离。从此君是君臣是臣,只可远观不可亵渎。他们再不会越雷池一步,再不会犯荒唐的错误,甚至......再也不会有任何朝堂之外的交集。
想想都觉得难捱。
原来最远的距离并非遥不可及的天边,而是无法碰触的咫尺。而这道隔阂恰恰是他亲手所划。后悔无用,也不容后悔。
梁焓歪着头,已经靠着柴禾睡着了。
燕重锦深深一叹,望了一会儿,也合了眼。
山风渐息,长夜无声。静寂的棚中只听得噼啪作响的燃炭声,火焰的影子在屋壁上摇曳晃荡,幻然如梦。
睡到半夜,梁焓感觉有人在碰自己的肩膀。一睁眼,愕然发现熊熊大火已经烧到了跟前,四周全是浓重的黑烟,呛得他刚张开嘴就咳了起来。
怎么回事?难道自己睡觉时把火盆踢翻了?燕重锦不会被烧死了吧!
“燕重锦?燕重锦?!”
“末将在!陛下,你在哪里?”
“咳咳,朕在这儿。”
黑暗里有人跑过来,拼命地往外拖着自己。梁焓也紧紧抓住对方的手,磕磕绊绊地向前逃去。
头顶突然传来一声脆响,前面的人影当即转身将自己扑倒。
一根烧断的梁木咣当一声砸在面前,梁焓吓了一呆,脚下忽然悬空,整个人被抱了起来。
“陛下,得罪了。”
燕重锦抱着他拧身一冲,猛地用背撞开窗户,双双冲到外面,跌在了地上。
梁焓被摔得屁股生疼,揉着臀从对方怀里爬起来。望了望四周的建筑,发现正在着火的居然是穹阊殿!
再低头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人,那张脸虽然染着几道黑灰,五官轮廓却熟悉得叫他心胆具颤。
“怎么是你?!”
他大喊一声,猛地惊醒过来。
眨了眨眼,发现自己仍在木棚里。炕边的火盆已经熄灭,黎明的微光从棚顶的缝隙洒落进来,外面响起了叽叽喳喳的鸟鸣。深深一嗅,鼻腔里都是清晨芳凉的气息。
原来是梦。
梁焓擦了把薄汗,活动一番僵硬的身体,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燕重锦还趴在炕上,呼吸均匀而绵长,显然睡得很沉。朝向外侧的脸依然惨不忍睹,和梦中之人差出了以光年为单位的距离。
自己当真魔怔了......梁焓心里叹了口气,伸手覆在他额上,想试探一下温度。
哪知刚一碰触,对方的脸就如同返潮起脆的墙皮,扑簌簌地像雪崩一样脱落了。
察觉到动静,燕重锦也苏醒过来。一睁眼便见梁焓表情呆滞,手里执着一块自己的脸皮。
两人四目相对,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