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姨娘此刻已经完全清醒,她定定的看着发髻散乱,目光已经有些呆滞的崔琼,那里还有一天前意气风发的神态,女人最可怕的命运莫过如此,嫁错郎,一生恨。
她不由得拿手中的锦帕替她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然后又将掀起的被褥重新给她盖上。然后转身到门口将婆子提来的热水端了进来,给她洗脸,擦洗身子。滚烫的帕子甫一接触到崔琼的脸,她冰冷的表情总算有些活了过来,她的左半边脸已经完全肿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张精武用手抽得。
阮姨娘有些心软,隔着热帕子想给她轻轻揉一揉,没想到崔琼却狠狠地推开了她的手:“一丘之貉,昨晚不还想生饮我血,生啖我肉,今日怎么又发慈悲了,莫不是怕我告诉姑姑,一大早便来此惺惺作态!”
阮姨娘被她说中心事,看着她此时样子,确实怕她告发精武,她脸上表情为难,但也不全是因为害怕她告状,看着她受折磨,阮姨娘身为女人也不好过。
“琼儿,姨娘···对不起!”憋了半响,阮姨娘才说出这几个字。
崔琼却是接过了她手中的热帕子,自己挣扎着起来,清洗伤口,穿衣梳头。
崔琼自幼都是婆子丫鬟在旁伺候,昨晚她的乳母被阮姨娘押了下去,此刻却是不敢再将她放出来,是以,崔琼随意挽了个发髻,不仅样子奇丑,而且十分凌乱,阮姨娘站在她身后,透过面前铜镜皱眉说道:“您真要这个样子出去?好歹梳个好看齐整点的发髻!”
崔琼拿着月牙梳子转过头来,嘴角有一道明显的红痕,“我自幼不会梳头,不然你来伺候我好了!”
她话音刚落,坐在屋子里的张精武立刻出声道:“贱人,你这样傲慢的口气,以为是和你的奴婢说话吗?是不是嫌昨晚,我折腾得你不够狠,抽你抽得不够重!”
阮姨娘生怕两人再发生争执,挥了挥手让她儿子别再激怒崔琼,然后上前接过梳子,软了语气劝道:“自古夫妻相处,谁没有些磕磕碰碰!”她也是昨晚才知道自己儿子娶崔琼的内幕,虽然心疼,到底木已成舟,“您既然进了张府的门,进了精武的院子,就当凡事为他考虑!”
她以前一直伺候崔氏梳头,是以十分熟练,打散了头发,给崔琼梳了个望仙髻,并专门留了一簇长发留在红肿的脸颊边,以遮住伤口,唇上点了浓俨的红色口脂,这样一装扮,倒显得她本来就面如芙蓉,朱唇欲滴,有一种从姑子到少妇的别样风流。
待阮姨娘将崔琼收拾好,才出口唤丫鬟进来,伺候精武梳洗,三人再一同往崔氏的正院走去。
崔琼走到自家姑姑院子门口,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她一靠近,便着急得迎了上来,正是伺候了崔琼十六年的乳母。
“姑子,昨晚奴婢没用···你没事吧!”乳母一面着急道,一面仔细查看着崔琼的脸颊,脖颈,可是阮姨娘如何能让外人看出端倪,早选了一件高领的曲裾替崔琼换上,从外表看,真是一点都看不出她受了莫大的苦楚折磨。乳母这才放下心来。
崔琼便在她乳母的搀扶下进了花厅。花厅里,张府各院的主子都聚齐了,主座上坐着张七郎和自己的姑姑,姑姑难得换了身枣红色的衣裳,崔琼记得,她一向不喜欢红色,定是为了不想让自己留下遗憾,鼻头一酸,险先扑到她姑姑身上去撒娇诉苦。幸好被她身旁的乳母一把拉住,才不至于出丑。
而崔氏看着眼前已为人妇的崔琼,从小疼爱着长大,如今却嫁给了自己的庶子,有些心疼。看着她刚才的冒失模样,笑着道:“琼儿还以为是到姑姑家做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