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临祈干净的桃花眼里终是不可控制地闪过一抹慌乱担忧之色。他沉思片刻, 解开自己身上的外袍铺在地上, 又把怀里的人小心翼翼地放在铺上外袍的巨石上, 这才准备下崖去找草药。
不能一直在断崖上坐以待毙。
……
沧涴一直是半睡半醒状态, 也知道临祈在为她上药,照顾她,但她实在是懒得动弹, 并不是痛,只是纯粹不想动。等到她彻底清醒, 已是子时。
月上柳梢, 篝火却依旧明亮, 映亮了她眼底的神色。
沧涴没有立刻动, 因为她感觉到自己完全靠在临祈的怀里,目光所及之处, 她身上披着的衣衫似乎也是他的,而他的手还紧扎在她的腰际。
两人就这般没有一丝罅隙地贴在一起。
少顷, 沧涴从临祈怀里挣脱了出来, 环顾四周, 这才发现他们现在在一个山洞里,山洞外是漆黑的夜。
怀里骤然一空,临祈心里隐隐闪过一丝失落,那抹失落一闪而逝,太快,他甚至没来得及抓住。他犹豫了片刻,抬手抚在她的额头,似乎除了脸色苍白了些,她已无大碍。
临祈心里安定了下来。
方才他找到草药回去时,她身旁全是血。他已经回忆不起来自己方才的所思所想,却清楚地知道那一刻他失态了。
沧涴握住临祈搁在她额间的手,缓慢地挪动身子凑近他:“难受吗?”
她与他的距离本就极近,她这般一靠过来,他几乎是略微一侧脸,唇就能触碰到她的脸颊,她身上那股素雅的兰香也随之弥漫在鼻息间。
临祈下意识地反握住她的手,就要去检查她的身体,有些紧张地问道:“你还很难受?”
沧涴压住临祈已经伸到她衣襟上的手,缓缓摇头:“我没事。”在临祈疑惑的目光中,她顿了顿,又道,“我是问你,靠近他人,真的会觉得难受到不可忍受吗?”
临祈一瞬间愣了下来。
难受吗?
似乎也不是。
现在她的手就覆在他的手上,温热而又柔软,方才她甚至还靠在他怀里睡觉,可他却并没有那种恶心的感觉,甚至似乎隐隐有些贪念。
他厌恶他人的触碰,皆是因为丽妃。
多脏。
人肉也能吃,人血也可如水一般饮下。
从他有意识起,母妃便一直圣宠不衰,父皇因为爱屋及乌,对他也总是多了些偏爱。他天资聪慧,总是懂得比同龄人更多的事情,包括他六岁那年,丽妃栽赃母妃,他明知道母妃无辜,却无法为她澄清,只能眼睁睁看着母妃赴死。
母妃死后,丽妃更是假装与母妃姐妹情深,向皇帝讨要了他养在宫里。可丽妃狠毒了母妃的独得恩宠,如何会好好待他?
那三年里,被虐打,被逼吃人肉饮人血,他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没有经历过,连母妃的血,他都必须含笑饮下。曾经受尽宠爱,得天独厚的他,在那三年里,所有的骄傲都被一一折断,被人践踏在地,连低微的宫侍都可以任意嘲笑唾骂他,只因为那高高在上的帝王根本不在意这个与人私通妃嫔诞下的子嗣。
他分不清昼夜,分不清生死。
后来,也许是看着他太过无害,丽妃渐渐放松了对他的警惕,也是那时,他终于有机会手刃了丽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