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征大军四月底自弘农开拔,六月初抵达长安城外,至于原本窃据城池的京兆杜洪早已经率众外逃,不知所踪,自此日起,先后沦落为屠各汉赵、羯胡石赵所统治的关中长安,终于再归王统!
原本这应该是一桩极为振奋的事情,可是王师之众,自主将桓宣以降,面对着城防洞开的长安城,脸上却殊无喜色。因为眼前的这座长安城,实在是太残破了!
天府大邑,旧汉雄都,这座在所有诸夏生民心目中都具有着非凡意义的伟大城池,此刻却是以最丑陋、最残破的姿态呈现于王师上下面前。
原本的城郭墙垣,大半都已经坍塌,城内城外几无分界,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杂草蔓生。所谓的护城河,只剩下深浅不一的沟壑,流民们于沟壑上下搭建起杂乱的窝棚,大量人畜便溺痕迹分布周遭,稍有风动便恶臭散逸。
大量的难民神色木然的眼望着王师大军徐徐靠近城池,一个个瑟瑟发抖,却已经没有精力再作出如何鲜活的惊恐表情,甚至都懒得做出无谓的逃遁举动。
“城外驻扎,并将城内游食之众驱入野外!”
尽管心中多有悲凉之叹,桓宣还是强打起精神,告令全军道:“王师奉令西征,不待周年,长安已复,晋业中兴,将士用命,足堪夸事!”
长安的收复,总体谈不上波澜壮阔,而事实上这也仅仅只是整个西征战事中一个阶段而已,远远谈不上竟功。尤其目下的长安城周边还集聚着晋、胡多达几十万的游食难民,一旦处理不当,便要糜烂成灾。
所以眼下的桓宣也实在不敢松懈,甚至都来不及组织什么夸军典礼,仅仅只是将行营由灞上转移到了长安城外郊野,转头便又投入到了繁重的军务之中。
在大将军返回洛阳行台之后,桓宣接任成为西征战事前线督将,对于自己何以得此任命,桓宣心里也清楚得很。
这更多的还是针对他过往多年经营襄阳区域旧功的褒扬,并且在行台决定整顿襄阳时,他能够主动放权,配合行台行事的一种补偿。关中局面看似混乱不堪,但也正因如此,并没有哪一方强大到足以抗衡行台西征大军。
尤其行台军进不急不躁,不求仓促之功,这更令得真正战阵上的对决几乎没有悬念。而在参与西征的几路人马之中,襄阳军队在大将军府序列下战斗力并不算出色,甚至都比不上后路郭诵所率领的中原部队。
更何况行台四军精锐之中,除了弘武军之外,其他三路人马俱都不同程度的参与到此战中,为桓宣得于收复关中之功而保驾护航。
但这并不意味着桓宣并其麾下襄阳军今次西进只是躺功,相反的,桓宣自知他的任务相当重要。若仅仅只是名义上收复长安或关中,这对行台来说并不困难,甚至无需劳师远征,只要行台稍作流露表态,肯于暂作妥协,关中这些豪强们包括杜洪在内只怕都会乐于归义易帜。
但很明显沈大将军不满于这样程度的收复,此前亲临前线剿灭弘农杨氏这一中朝巨宗,本身就给西征众将树立一个标尺,那就是绝不容许行台法令威严被地方豪强乡宗所夺!
到目前为止,西征各项成果的取得,桓宣多半还是承惠于友军。可是接下来要将关中特别是三辅地区真正纳入行台监管之下,让政令得以畅行无阻,这才是真正考验桓宣的地方。
而想要达成这一目标,单纯的武力威慑并不能做到,甚至可以说是下下之策。关中久乱,陡然入治,民众的不适与抵触可想而知,若是一味穷杀吓阻,到最后只怕不会剩下多少人。这样一个人间地狱的关中,不可称之复兴,而是一种作孽。
桓宣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