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宁想他大抵等了这句话太久了。
这么多年以来,不是没有人告诉过他同性恋不是病, 我国早已通过了同性婚姻法。
但, 出自于心理医生之口,到底有着不一样的意义。
就好似有权威人士, 郑重地剔除他身上的枷锁, 宣告他没有罪。
谢宁本以为他的内心怎么都该有所波动,熟料此时此景,听在耳里,却未曾掀起什么大的波澜。
别人的心湖波光潋滟,扔一块石头下去, 荡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波纹。
他的心湖却结了冰,石块在冰面上砸出巨大的一声响动,却自此销声匿迹, 再无后续。
所以谢宁只是眨了眨眼, 甚至不甚明显地笑了一下。
他的情绪太轻太淡, 此时就连喜悦都隔了厚厚的一层冰。
唯有一人是与众不同的。
在庄延面前, 那些冰块才会渐渐消融, 好似从寒冬到了春天,从黑白画变为彩色画, 展现出他丰富多彩的内心世界。
他的情感,若是化作千丝万缕的线, 那么谢老爷子和严溪各系了一端,剩下的,通通缠绕在庄延身上。
“谢谢。”谢宁对季文彬说, “谢谢你让我听到这句话。”
如果他此时能端起水杯喝一口,就能发现杯子里晃晃悠悠的水,进而发现他在颤抖的手。
他不是没有感知和情绪,只是连自己都遗忘了。
季文彬脑海里闪过几个念头,最后体贴地对他笑了笑“有什么不愉快的经历和感受,都可以向我倾诉。”
谢宁垂眸,想了一会儿,才缓缓地开了口。
谢宁鲜少会去想成年以前的事,大多都是些不愉快的经历。
偶尔想起,印象深刻的也多是心理咨询师反复在他耳边传输“同性恋是精神病”的思想,以及夏皖间或的歇斯底里。
那些心理咨询师总是会问他很多问题,将他的过去刨根问底地挖出来,从一点点蛛丝马迹去寻找他身上的不正常。
他们会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他,那种悲天悯人却让谢宁毛骨悚然。
好似在说虽然你有精神病,但没关系,这是可以治好的,你要你听话。
只要你听话。
夏皖有时候会哭着抱住他,声音悲恸“没事的宁宁,你会好起来的,你听妈妈的话,不要喜欢男人,妈妈会让你变成正常人的。”
她的神情真的像一个母亲面对患有绝症的孩子,悲伤又坚定。
谢宁偶尔会恍惚,她说的正常人,到底是与同性恋相对应,还是和神经病相对应。
又或者在夏皖眼里,这并没有什么分别。
他起初还会和夏皖表达自己的看法“同性恋只是一种性取向”
换来的却是夏皖歇斯底里的愤怒“为什么我的儿子会是个同性恋为什么你会是这样的人”
为什么我会是这样的人
谢宁后来便沉默了。
同性恋是一种精神病。
可以治疗。
能矫正的。
谢宁问自己,真的是他错了吗
为什么那些心理咨询师都得出和夏皖一致的结论
是不是他真的患有精神病
深夜从梦中醒来时,看着月光,他一遍遍地问自己
我有病吗
我有病吗
我有病吗
他很疑惑,又迷茫。
为什么所有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