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骤然来临,整个长街的人在一炷香内悉数走了个干净,寒热交加的气浪一圈圈翻滚而来,将黄沙和着枯叶拂起。
容不渔将袖中簪子重新插回发间。
他撑着伞慢条斯理地走在空无一人的长街上,一片片雪花落在破伞的骨伞上,瞬间消散个无影无踪。
只是走着,他突然抬起左手抚在了耳朵上。
那握着伞柄的手腕间戴着一块黑色琉璃珠,此时悠然飘来一阵黑雾,瞬间在他身旁化为被黑雾笼罩的隐隐人形。
那人看不清是男是女是老是少,连声音都是一片虚无难辨。
容不渔抚着耳朵,眉头罕见地皱起:“吵死了。”
他说的吵不是城中人来回奔走喧哗的声音,而是仿佛从遥远的虚空传来的铃铛声。
一声一声,自从落雪后便从不间断。
那黑雾——犹襄声音冷淡,还带着叠音,莫名诡异:“城外有东西过来了?”
容不渔点头。
长街上已经有人将所有灵力筑成了厚厚的结界罩住屋舍,唯恐被冻成冰渣,人也越来越少。
很快,周遭再次恢复安静,只有阵法结界散发出幽蓝光芒。
犹襄再次化为黑雾,顺着他的手爬到伞柄上,接着宛如黑墨般在纸伞上盘旋成龙飞凤舞的水墨画。
只有容不渔能听见的铃铛声响个不停,震耳欲聋,且离城门口越近响声越剧烈。
容不渔道:“活尸不可能会有这样的声音,更何况冬日来临,城外怕是早已成为冰天雪地。”
犹襄道:“境外之物?鬼厌?或是你仇家?”
容不渔:“十有八九。”
他顿了下步子,蹙眉道:“鬼厌那东西烦人得很,我不想去。”
犹襄安慰他:“不要想这么糟糕,你往好了想,如果是境外那些恨不得把你扒皮剥骨的仇家呢?”
容不渔:“……”
容不渔步子完全停住了,幽幽道:“我更不想去了。”
犹襄似乎冷笑一声,道:“结界都裂成蛛网了,你要是再不去补,是想等着活尸围城,化为一抔黄沙吗?”
容不渔道:“我不会死。”
犹襄道:“你是死得不够彻底吧。”
容不渔这才缓慢迈步。
城门已关,容不渔撑着伞目不斜视走过,在碰到巨大的城门时,身体骤然化为银白色的光点,在远处炸开。
下一瞬,光点在城外重新凝聚成他颀长的身影。
纸伞上的犹襄突然开口道:“冬日。”
容不渔抬头看去。
平日里一眼望不到的沙海荒原似乎升起了一条银白色的线,接着宛如一座雪山拔地而起,浩浩荡荡地朝着清河城推来。
轰隆一阵阵巨响,响彻天地。
容不渔垂下眸,仿佛没有瞧见不远处逐渐逼近的寒潮,依然慢吞吞地朝着前面走。
“在那。”
周遭已经寒气笼罩,轻轻吐气都会凝成一团白雾,久久不散。
他踩在结成冰霜的地上,一步一个脚印,但是下一瞬便会被寒霜再次淹没。
在冬日来临时,饶是通天大能,也会被那彻骨的寒冷冻成冰雕。
容不渔走了片刻,连衣摆都已经在缓慢落霜时,才终于在城界处停下了步子。
这里正是白日里城界破的地方。
容不渔瞳孔闪着冷光,看着不远处的暗处。
伞柄下坠着的一棵白玉石缓慢散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