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凌总率领的一行人特意睡了个懒觉, 专门等到荣正街的早市时辰已过才赶过去。
各路的肉贩子菜贩子、活鸡活鸭贩子与狗贩子, 一早上的生意做得差不多了,小捆扎成大捆地甩卖准备收摊。早点摊位前拥挤的人流也在某一特定时间像相约好了似的,一哄而散, 在这个城市并无明文规定但集体默认的上班上课时间忙碌地奔向各自安身立命的地方。
贩夫走卒们撤退,留下一地菜叶鸡毛, 荣正街各家店铺掀开门板,迎进从天顶洒下的一缕缕晨曦。凌河和严小刀踏着烂菜叶子, 又趟了一遍老城区这条大街的前街后巷,当然, 这回不是来品尝当地特色小吃,而是探路寻人。他们并不确定知晓,他们要找的那些人物如今在社会夹层的哪个犄角旮旯避世谋生,甚至在不在世都不好说。
凌河尽管衣着随意恬淡,但这张脸实在忒扎眼, 容易露相,旁人过目不忘。严小刀拿眼神示意凌先生:你就留在车里歇脚乘凉吧, 这种活儿得看老子的!
毛仙姑不仅脾气爽直,做事也十分利索,梳了个丸子头,穿一件赤着两条手臂的黑色紧身背心,走路拽得就像哪位横行三江地的大姐大今天心情好,到咱们荣正街回门的, 还故意袒/露后肩上一片蟠龙伏虎的墨色纹身!
毛大姐大嘴角咬着一根细长的香烟,自带八十年代港产片过江龙的气场,从某位店老板手里一把抓走了人家正打着一半的扑克牌:“哎,我说,你们店隔壁原来住的姓陈一家子呢?
“哦……不是你家隔壁?转过弯那条巷子里?
“姐知道陈九挂了,新闻里都讲了,腌成一挂陈年老腊肉,骨头都快烂没了。
“老子死了还欠了一屁股烂账,就敢不认账了?他们家欠着好多钱呢。
“他有儿子吧?老子欠债儿子还钱理所应当,他儿子藏哪了?!”
毛仙姑头脑聪明,碰对了思路,那店老板对于陈九死了好多年债还没还清的这种奇幻情节一点不感到意外,小声哼道:“儿子,确实有一个……咳,早就离开这条荣正街了,早跑啦还能留这里等债主打上门……”
毛致秀用指尖“啪”“啪”一声一声地弹着牌面,吐出优雅的烟圈:“一个大活人能跑哪去?有眉目门路没有?
“小时候就不在这儿了?
“他家再没别的亲戚了?老婆也死了?”
店主语带不屑:“谁跟这户人攀亲戚?躲还都躲不及……谁去打听他家还剩什么……”
从往来商户口中能打探到的信息支离破碎,并非昔日老邻居对陈九一家有意袒护遮掩,而是表现出彻头彻尾的鄙夷与冷漠,就没施舍过关注和关心。一种与表面的热络繁荣对比强烈的冷漠疏离感笼罩着这条荣正街。这里的每个人都依附这条街而生存,又打心眼里想要跳出这个樊笼,想要改变原生的命运。
四五米开外的一道破木门槛上,坐着两个等活儿的中年扁担挑夫。大龄且长期单身的泥腿汉子,一定属于官方数据里那三千万剩男之列,这时用猥琐的目光上下打量毛致秀,从胸瞄到腿。
“那小娘们脸还挺俊。”
“就是平胸,没奶。”
一根手杖突然搭在那两名挑夫身前,力道不大,但手快得让那俩汉子立时舌头打结住了嘴,严小刀眯眼闪进那二人视线:“诶,眼热啊?缺女人?
“这条街上男的这么多,陈九那混球挂了是死得其所,寡妇没再跟个谁?”
“俺们根本不认识陈九……”其中一个挑夫沙哑着嗓子道,“但俺听俺哥提过那人,他老婆以前也这条街上挑扁担的,养了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