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池中央,积满了雨水的荷叶承受不住雨水的重量,倾身倒进了水池中央。冯谨手握着细狼毫, 呆呆的立在正对着书桌的窗前。
铺满了桌面的宣纸上,一个倚树而靠的少年正在酣睡,微风扫过他鬓角的碎发,扰乱了一池春水。
他还记得少年用清亮的音色, 带着笑问他:“那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
嘀嗒——
墨汁从笔尖落下,滴在宣纸上,晕染出一块儿黑色的斑点。
冯谨回过神, 望着墨迹上的斑点,几笔勾勒, 将墨渍点缀成一只报春的燕子, 飞向天际。
画中的少年仍在酣睡。
冯谨盯着他的睡颜看了一瞬,放下笔走到门边,拿起靠在门廊上的油纸伞。
跟了他很久的老仆见状,拦道:“公子, 您这是又要去湖边?雨这么大,歇歇吧。”
冯谨走到屋檐下,将伞撑开打在头顶。从檐角流下的雨水啪嗒啪嗒的打在伞面上,几乎盖住了他的声音。
“我想去看看。”他笑的温柔,在心里又补充了一句:也许今天能见到他。
他告别老仆,迈出脚, 走向远方朦胧的水幕。越往前走,行人越少,每一个人都步履匆忙。只有他脚步轻缓。再后来,街道上除了他,已经寻不见路人。
冯谨继续走着。
雨声渐大,盖住他的靴子踩在积水上的声音。冯谨微微抬起伞面,望了眼被不断落下的雨滴,和前方越来越朦胧的景色,意识有些飘散。
“清州的知县?”老父嘬着烟斗,呼出一口一口的白色雾气。沉默渐渐堆起起厚重的压力,空气也愈加沉重起来。
冯谨在这样的沉重里,低垂了眉眼。他知道这股沉重的由来。
清州的官员,多是上任不到三年,就被斩了头的。那里是出了名的断头乡。
原因无他。清州富庶,最是出贪官。而贪这一字,最是毁人。但即使是清官也活不下去,尤其是毫无根基的小小官员。
烟斗里的烟叶只剩下灰烬,老人吐出最后一口烟圈,背着手踱进屋内,摇头叹了两句:“清州啊,清州……”
“这世道,清官可比贪官死的还快。你性子善良又执拗。唉……我劝你啊,还是趁早辞官回家种地吧。”对面的楚千鶴斟满了一杯酒,推到他面前,“好歹守着十亩良田。除去赋税,大抵能活下去。”
冯谨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后,又斟了一杯酒,回敬楚千鶴。“上任期间,烦请楚兄多多照看我爹了。”
砰——!
哗啦——!
有人重重地跌倒在地上,溅起的水花打在他的衣摆上,唤回了他的思绪。
一路走来,冯谨的衣摆早已被雨水打湿,倒并不在意这一点雨水。他蹲下来,正要扶起这个人的时候,头顶上突然传来一阵轻蔑的嘲弄声。
“没钱还来什么赌馆?穷鬼!这里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趁早回家种你的地去吧。”
一阵哄笑声响起。
有人紧跟着大声起哄,“这家伙怕是连地都没法子种了,他昨天才把田产输光了。”
冯谨闻若未闻,正待扶人起来,地上的人突然反弹起来,跪倒在他一步之遥的面前,不住的对赌场的方向磕头。
“魏少爷开恩,再赊我五两……哦不,一两就够了。再赊我一两银子,我一定把钱全都还了!魏少爷开恩。”
有人哄笑,有人嘲弄。
“你那什么东西抵押啊老徐爷?你的田产都输了精光了,女儿也被你送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