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来，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大大大！”
“大大！”
“小小小！”
“……”
柳丞之握着骰盅，额头上不断渗出大颗大颗的汗珠。
他的眼神沿着小小的四方桌环视一圈, 所见的，俱是一张张疯狂而又扭曲的脸。他收回视线，手腕微微一晃，将骰盅大力拍在桌面上, 大喝一声：“开！”
一个时辰后，他提上小厮送来的灯笼，推拒了随行的人，慢慢往家走去。经过一道拐角时, 身后多了一道脚步声，迈着和他一样的步子, 不急不缓的跟在他身后。
“今天比平时晚了莫约半个时辰呢。”
柳丞之微微颦眉, 语带讽刺，“倒不晓得咱们新上任的县太爷每天都这么闲？”
他停下来，转身，眉头上调, “这跟踪的把戏也该到此为止了吧。要让我爹知道，还以为我又犯了什么事儿！”
自从那个下雨天和冯谨偶遇之后，对方每天晚上都会在这里等他，无论他说了多难听的话，都会面不改色的把他送回魏家。一天一天，柳丞之已经记不起这是第几天了。
冯谨从头到尾, 一直和和气气的样子，像是看着自己任性的小情人撒娇一样。
柳丞之看到这种表情就气不打一处来。“你笑什么？！”
冯谨闻言，连轻咳一声，反问道：“咳咳，我笑了么？”
柳丞之呼地从鼻孔处冒出两团白烟，又把话扯到了最初的话题上。
“你到底要跟我到什么时候？！好好的县太爷不当，在我屁股后面追着跑算怎么回事？想要巴结我，先算算你家的祖产够不够买我一间宅子。”
“不够。”
柳丞之惊，“什么？”
冯谨一本正经的开口。“我算过了，我祖上共有七亩良田，外加一间四方宅子。月俸全部折算成白银，也不过二两三钱银子一月。”
“……二两三钱？好穷”柳丞之心道。却不想自己不小心将话说了出口。
冯谨听他的评价，笑着点头，“和你比起来，莫约是穷的，却也足够自给，年末还有结余。且我官职加身，学问也颇得朝中秦老先生真传。还有，在下的水墨画也是不错……”
柳丞之干瞪着眼睛听他一一讲起自己的优点，忍不住打断道，“想不到你是这么自恋的人……”
“自恋？”冯谨接口，语气微微疑惑。
柳丞之忙打断话题，“那个不重要。但是，你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
“用处很明显不是么？”冯谨走进柳丞之，挑起他耳边的一束发丝，“在下乃良人，当配得上卧于魏公子枕侧。”
有那么一瞬，柳丞之脸烫的他头脑晕眩。但他很快镇静下来，后退一步。
“那些终归不是我的东西，我也不稀罕。再者这镇上的美人我见得多了，你哪里比得上她们。”他尝试让自己的声音硬气下来：“我最后说一次，你要是再跟着我，管你县太老爷还是天王老子，老子一样照打不误！”
他说罢转身，快步走开。灯笼在他手里晃来晃去，很快就消失在了冯谨的视线当中。
这一次，冯谨没有追上去。直到再也听不到对方的脚步声，他那松竹般直挺的身体忽然晃了一下，斜靠在一旁的青石墙上。
“咳咳！咳咳咳咳！”
“少爷，你没事吧？”
“没……咳咳！……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