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漓“嗯”了一下,径自进了内室。
“送羹汤?送什么羹汤?”绿芜好奇,自家小姐那清高的脾性什么时候对人这么主动……甚至可以说殷勤了。
“姐姐不知道,赈灾路上公主救了咱们娘娘一命,娘娘今儿一大早就去小厨房亲手熬了银耳莲子羹,公主连日操劳,喝这个最能益气养神了。”
两人正自说着话,内室传来一声不耐:“花也不浇,鹦哥也不喂,你们是越发的懒了……”
绿芜与青鸾对视一眼,俱是摸不着头脑,晨起就给花浇了水,鹦哥也是昨晚才喂。太子妃平日好脾气惯了,猛然间责怪起她们,虽诧异但也不敢怠懒,绿芜拿了水壶要去浇水,青鸾进了内室要去给鹦哥喂食。
青鸾掀了帘子,见太子妃斜倚在窗台的塌上,拿了鸟食逗弄着一只蓝羽鹦哥,鹦哥怏怏地偏着头,也不张嘴。
青鸾笑道:“它许是吃饱了。”
流漓也不理会,继续逗引着鹦哥吃食。
“你们如何知道它的心思,它不吃许是为着心情不好,故意装着拒绝,想让你们多在意它一些。”
青鸾顿觉好笑,但也顺着她的话:“是是,娘娘说的有理,是奴婢疏忽了,奴婢这就问问它,是不是心情不好了?”
说着,就要来问着鹦哥,“鹦哥小大人,”青鸾理着鹦哥蓝色的羽毛,余光却看着太子妃,“你是有什么心事么?说出来也舒坦一些啊!”
流漓见青鸾煞有介事地问着一只不通人性的鸟雀,噗嗤一声笑了,扭过脸,也不理她。
温滑的指尖抚着鹦哥尖尖的红喙,鹦哥睁着一双灰溜溜的小眼睛,在鸟架上跳来跳去。
“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鹦哥有板有眼地念着话。
青鸾撑不住笑,“娘娘,这鹦哥在学您说话呢,把您平日里念的诗都记住了!”
流漓陡然听见鹦哥念这句诗,微微一愣,心蓦地疼了一下。
青鸾的笑颜碰上太子妃冰冷的脸,立刻停了笑,自己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青鸾,你去看看外面怎么了?”
院子里突然进来好些个人,嘈嘈杂杂的,隐隐约约听见几声马儿的叫声。
“是,”青鸾答应了一声,朝门外走去。
内室一下清静了许多,流漓斜靠在窗台,摸着鹦哥头顶灰色的绒毛,自言自语着:
“我有念过那么多次么,你竟记住了。”
“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鹦哥扑腾着翅膀,以为主人喜欢,不停地念着。
“可不是念了许多次,你才记住了。”
这是唐末韦庄的诗,表达女子对初见的少年心怀爱慕。
只是在流漓这里,可不是位少年。
鹦哥无意学舌,流漓才察觉到自己竟念了这么多次,想了这么多次。
不想理会,不想承认的心事,忽然被当面揭穿,流漓讶异的同时也稍觉慌乱。
慌乱,正如那晚在浴桶中,公主困住她,魅惑的脸顷刻就要逼吻而下,自己心乱如麻,羞恼又哀伤,落荒而逃……
她不知那晚为何要恼?只记得,那人侵略而下时,唇角划过一丝狡黠,她开始挣扎起来。
不,好像有哪里不对。
公主……是在作弄自己?
恩施回京的路上,二十余日,她没有回头过,只留给流漓一个颀长的背影——冷冷的、不近人情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