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他一脚踢起瓦片的同时, 封春子也动了动。
他这一动便是低低一伏, 鬓上也迅疾无比地闪过了一丝青影。
封春子回头一看, 发现这小小的瓦片已被踢入了树干足足两分。
它稳稳地插在那儿,连抖都不抖一下, 仿佛天生就和这树干是一体的。
这得是何等的脚力,才能把这瓦片踢得这么稳、这么深?
封春子叹了一口气, 然后才拍了拍屁股,慢悠悠地站了起来。
他站起来的时候,手里还拿上了一个马鬃尾制的三钟观音拂尘。
《宋书》里说“质如轻云色如银。袍以光躯巾拂尘”,讲的就是这种道家的拂尘。
它不但是道士们日常所用的一种驱虫之物,也是一种防身的武器。
封春子或许不是什么正经道士, 但却很愿做出一派仙姿道骨,如真正的名山大观的道士们一样。
所以他甩起拂尘来的姿态也很优雅。
不但优雅, 而且致命。
他来自南疆的索云观, 观中拂尘谱又有缠、劈、拂、抹、抖、撩、扫七大口诀。
所以封春子一出手,就一气呵成地将七口诀、三十六招、七十二种拂尘变化都使了出来。
他一招跟着一招,一转随着另一转, 时而如风乱花枝, 时而如惊涛拍岸,动似龙出海,收如云笼山,滔滔不绝地挂过去,横过来, 叫陆羡之左躲右闪,几乎没有一分还手的余地。
不过陆羡之倒不是只能躲闪,而是除了躲闪之外几乎无法可想。
这拂尘是步随心动,一步一变,一变套着另外一变,仿佛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魔力。他躲闪下落之处,便往往是拂尘所指之处,几次差点都躲不过去。他若是跟着一起变招,只怕正好会顺了对方的心,随了对方的意。
陆羡之忽然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个奇异的怪圈,越是想逃,就越是会被挡回来。
这拂尘看着是软的,可与发丝袖角擦过时,却好似变成了这世上最锋锐的一种钢线。
郭暖律有一把所向披靡的曲水剑,白少央也有一把势不可挡的宝刀,他们都能想法子劈断这拂尘,可他却做不到。
因为他只有一双手掌,一双长腿,这功夫不在刀剑,不在内力,全在一血肉之躯上。
所以他劈不开这拂尘,就只能迎难而上。
他双掌合成一个扇形,平平一推而出,越过千缕万缕的尘丝,直接抓在了对方的柄上。
这一抓之后,他就一个翻身凌空而起,直接抓着拂尘的柄跃到了对方的身后,擒着对方的手腕,压着对方的拂尘,与封春子背顶背、肩靠肩地站着。
这一连串的动作看着复杂,其实却是在极短的一瞬间内做好的。
等到封春子意识到的时候,他的手腕和拂尘都已经被陆羡之给压在了背上。
可他却不急着脱身,反用手肘向后猛地一顶。
他这一顶,正好撞上正好顶着陆羡之袭来的一个手肘。
这一番手肘对手肘,却似肉躯撞上了铁骨,绞进了钢筋,叫封春子痛得面上乱扭,“嗤”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野蛮而纯粹的力之碰撞,却不是技巧和力的优雅相搏。
陆羡之这是拿他的优势去对着自己的劣势,叫他怎能不痛,怎能不怒?
封春子立刻回头,愤怒地张开口欲吐。
他这绣口一吐,便吐出一道金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