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脚下踩的是金叶银花扑成的大道,头上顶的是青琉玉瓦雕成的华盖, 旁人不知要等上多少年,才能等到这么一个富贵绮丽的梦。
他抬眼一看,但见眼前的珠帘玉帐之下伸出一只手。
手骨白润而有力,指节瘦削而紧致,是一只武人的手。
叶深浅忍不住笑了笑。
他这一笑不为别的, 只因为这是白少央的手。
这是他牵过很多次的手,也是他亲过很多次的手。
上面的每一根骨节和凸起他都牢牢地记在心里, 就连指尖的温度都还留在他自己的手上。他有时还想把这手心里的纹路做成一副画, 细细描在一片叶子上,然后插在自己的发间。
他只想了一瞬,那只手就已经掀开了帘帐, 露出了主人的真容。
这来人自然是白少央。
他穿的是一身白, 远远望去,仿佛初春柳枝上的一抹新雪。
可等他走近之时,叶深浅才看见他整个人都好似笼在一种令人目眩神迷的神光之中,叫人一眼看去就挪不开眼了。
叶深浅细细打量了一番,叉着腰笑道:“看来小白你是成仙了。”
白少央却摇了摇头, 用一种极为陌生的语气说道:“我不是白少央。”
叶深浅忽地一愣,对方忽然扯下一张面具,露出一张有些陌生的面孔。
这个男人生得倒是俊俏,只是看那面上的细纹,他至少得有三十多岁了。
他虽没有半分少年之气,可那说话的神态和白少央简直一模一样,就连眼角眉梢里也透出几分熟悉的算计味道。
叶深浅忍不住道:“那你到底是谁?”
面前的男人忽地微微一笑道:“你可以叫我张朝宗。”
他这一笑,脖子上就“哗”地一声冒出一根血线,仿佛有把无形无迹的刀在喉上极快地闪过。
这一刀来得太过突然,突然到叶深浅被溅了一脸的血方才反应过来。
他试着抹掉面上挂着的血,却忽觉天旋地转,这顷刻之间,他便从天宫坠入了九重地狱之中。再抬眼时,眼前已是漆黑一片,脚底更是虚无之所。
下一瞬,他已然从床上惊醒过来。
意识迷蒙之际,他下意识地抓住身边人的手腕道:“你到底是白少央还是张朝宗?”
等他看清四周之时,才发现白少央正一脸愕然地瞪着自己,仿佛叶深浅刚刚说的那句话是一道晴天霹雳,把这人砸得彻底失了音,没了神。
叶深浅看他面上变了颜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刚刚做了个很奇怪的梦,你可别把我梦话放在心上。”
话是这么说的,可他却还抓着白少央的手,仿佛那手心里的温热是天底下最能令他心安的东西一样。
白少央也没有试着挣开,只一动不动地看着叶深浅道:“为何不告诉我你中了毒?”
叶深浅抬了抬眉道:“你都知道了?”
白少央目光定定道:“关相一已全告诉我了。”
他的面色看上去实在是难看至极,但叶深浅的面色却仿佛比他的更糟。
他面上是惨青里透着一片白,白里又渗出丝丝缕缕的黑气,看上去简直像是一个顽疾缠身的老者。
可是叶深浅似乎一点也不以为意,还想走下床来活动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