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付镇兰刚刚出剑的时候,还是露出了一丝肉眼可见的破绽。
若是陈静静将那一截断剑给刺进他的手腕里,那他不但杀不了人,连这条手也得彻底废了。可这人却在最后关头把剑锋一转,送进了他的肚腹里。
陈静静只认真地答道:“因为我只想杀了你,并不想废了你。”
他一本正经地说着这话,仿佛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话十分可笑。
可你若把这话细细品来,便知道这天底下简直找不出比他更加自大和疯狂的人了。
付镇兰只翻了翻白眼道:“你若不废了我这身剑法,如何杀得了我?”
陈静静缓缓道:“我知道这很难,可不试试看怎么能知道?也许我并不需要废了你,能让你带着这一身剑法痛痛快快地死去。”
付镇兰横眉道:“你既然喜欢作死,那我也试一试劝降你。”
陈静静张大了嘴唇,一字一句道:“你要劝降我?”
他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满脸的面肌都在止不住地颤动。
他虽然功败垂成,可现在的优势全在北汗人这一边,付镇兰竟然异想天开到想要劝降他?
这个人是疯了傻了,还是想用他刚刚说的话来嘲讽自己?
付镇兰听不到他在心中的呐喊,只淡淡道:“付雨鸿对不起你,那官老爷也对不起你,可这国家的百姓并没有对不起你,生你养你的父母更没有欠你什么。”
他初时语气平淡,而后越说越愤,变得字字铿锵,句句灼人,只将“国家大义”四字诠释得淋漓尽致,半点不给陈静静反驳的机会。
可陈静静还是慢慢道:“第一,我母亲是被掳到中原的北汗奴隶,我身上有一半是北汗人的血。按情理,两边都可以是我的国。”
付镇兰忽然沉默了下来。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和身上的力气在一点一滴地流失,也知道自己该把这剑锋送下去。
可他不打算杀了这陈静静,而是想拿他做人质威胁埋伏在暗中的一干人。
但他还未说话,陈静静便接着道:“第二,我父亲是个只知艹女人打女人的烂货。母亲逃了三次,三次都被他抓回来毒打,一边打一边艹,直到她肚子能大起来。他生我之前,已溺死了两个姐姐。我一出生,他就把母亲卖到了窑子里。”
他继续仰着头,看向付镇兰,面上没有一丝感情地说道:“我们那个村的女婴很容易出意外,所以村里的男人就托人牙子从外边买便宜的北汗女奴进来,不服管教就奸到服气为止。我每天看着这样的中原男人,只希望他们都统统死光。”
他说完这些之后,对着付镇兰淡淡道:“我把话说完了,你还想怎么当头棒喝,怎么以理服人?”
付镇兰没有打算继续以理服人,因为他只擅长以剑服人。
他只是使劲睁开快要搭下去的眼皮,对着陈静静道:“所以你投向北汗,是因为恨这些人?”
陈静静只不急不缓道:“我的确恨他们,但也有想过在中原生活下去。只可惜北汗女奴和小农生下的儿子只能是贱籍,生的子子孙孙也都是贱籍。不巧的是,我偏偏是个贪荣华图富贵的人,不愿安分守己地当个贱籍,所以我只能到北汗去,到澹台舒朗这样的人身边去。”
他实在是个很能说的人,说得付镇兰简直有些昏昏欲睡。
这却不是因为陈静静说得无聊寡淡,而是因为付镇兰身上的血流失得越来越多,而陈静静却恰恰说得有腔有调,仿佛一首可以催眠的乐曲,能把人身上的三百六十五分睡意都催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