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看过来的时候, 他只觉得这山风和暮光仿佛在他耳边和眼前凝住了, 就连湖底下的鱼儿也仿佛停止了游动, 使得那湖面仿佛化作了镜面,平得竟看不出一点波澜来来。
可如今这镜面却不止在湖面上, 也在张朝宗和这白少央中间。
他瞧着那张熟悉的面孔,仿佛照着一张精心打磨的水晶镜子。
可再精致的镜面也映不出这样纯粹而又光明的眼神, 哪怕是初春树梢上的一抹雪,也没有这般干净和明朗。
不过这目光虽然纯粹明朗,但也稍显脆弱,缺些风霜过后的坚韧,少了些刀枪剑戟的锐芒。
眼前的少年就这么羞羞涩涩地站在那儿, 分明是一个从未踏出山门的乡下少年。
他张了张口,似要说话, 可喉咙里却仿佛梗着一团看不见、摸不着的布, 这团布堵塞了他所有的言语。话说不出口后,腼腆少年的脚步亦粘在原地撕扯不开,他和张朝宗之间有一道无形无迹的墙, 阻隔着所有目光间的交流。
少年既然不说不动, 那就只有轮到他自己既说且动了。
张朝宗叹了口气,上前走了一步,却发现少年眼底的光越发地盛了。
“你……”
他开了口,发现对方也在同一时刻开了口。
原来这两个人的心虽是不齐,嘴上的动作却相似得如双胞胎兄弟一般。
不过仔细一想, 他们本就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双胞胎兄弟。
谁能想到张朝宗有一天会遇到另外一个自己,一个享着同一份魂魄,同一个躯壳,却又完全不同的自己?
本以为十六岁的白少央只活在一抹记忆里,却没想到当他等到了十八年后的真相,也同时迎来了这一体二魂的真相。这两年的风风雨雨下来,十六岁的白少央一直窝在张朝宗的心底,从未远离、从未抛弃,也从未和他搭上过一句话。
何其不幸,又何其幸运。
张朝宗压下心中的种种感慨,回头看向秦判官道:“秦大人,咱们所住的这套宅子是不是必须有两个主人?”
秦判官似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抬了抬眉道:“你若是觉得这宅子里住两个人太挤,也可以选择只留下一个人。”
他说话的语气实在平常到了极点,可十六岁的白少央还是听出了一丝可怕的弦外之音,他面上带了几分疑惑道:“如何叫只留下一个人?”
这是张朝宗第一次听见另外一个自己说话,听着熟悉的话音在舌尖碰撞出不同的腔调,他忽然产生了一种灵魂出窍的错觉。
秦判官也不理会他们的忧思,只侃侃而言道:“你们毕竟是同出一源的两份生魂,若是在某些事儿达成一致,彼此沟通无畅,自然也可以合成一块儿去。”
张朝宗敛眉道:“那要如何达成一致?”
判官大人的话说来简单,可这做起来只怕要难上一千倍、一万倍。
此时此刻,他们的审判者,他们的大救星,地府的鬼官秦判官先是瞧了一眼白少央,又回头看了看张朝宗。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碰撞,撞得稀里哗啦之后,才忽地唇角一扬道:“他是白少央,你也是白少央,要如何达成一致本就是你们白少央们的事儿,你们又何须问我?”
这话却说得十分滑稽了,白少央们之一的张朝宗立刻上前一步,发出严重抗议道:“判官大人之前唤我张朝宗,怎么如今却说我也算是白少央了?”
说好的要给我开后门,怎么这会儿又翻脸不认鬼了?
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