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了下来,一边下手倒了两杯茶,一边对着张朝宗笑了笑,面上五分苦涩五分释然道:“我有时醒着,有时睡着,这两年来也断断续续地听到看到了一些事儿,渐渐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儿。”
他把杯子往桌上一摆,静静地看着这杯中的倒影道:“我也曾经试过唤你的名字,可惜你一直都听不到。”
张朝宗敛眉道:“你没法让我听到,于是就试着自己控制这身体?”
白少央眼前一亮道:“你感觉到了?”
张朝宗笑了一笑道:“我当然感觉到了,你差点就把我和叶深浅玩死了。”
他这句话仅仅是稍作试探,可却把白少央打得面色一黯,这少年面上立时露出一派困惑和惊异的表情,似是丝毫没预料到自己的小小反抗,竟能带来这样一个可怕的后果。
可就在下一瞬,这个年轻而又羞涩的灵魂好似想到了什么似的,一双明明净净的眸子重新燃起了疑惑的火花。
“叶深浅是谁?”
张朝宗一脸奇异道:“你竟不知道叶深浅是谁?”
他以为对方断断续续地从身躯里窥探了两年,早已把自己的情况摸得差不多清楚了。
白少央却摇了摇头道:“我认识的人不多,大多数都是扇溪村的村民,你可能是我认识的头一个外乡人。”
他说到这个“你”字的时候,面上忽地露出一种十分古怪的神情,似是觉得好像哪里说得不对,可翻来覆去都想不出个错处。
张朝宗却从这话中捕捉到了另外一个关键点。
“你知道韩绽的事儿?”
你是看见了我是如何三番五次地坑害他?
还是看见了我一次又一次地把他的真情踩在脚底?
他想说的话没有问出口,可想表达的意思却被白少央看进了眼里。
十六岁的乡村少年在这时便抬起头来,目光炯炯地看着张朝宗,一字一句道:“我知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他说这句针锋相对的话的时,那眼神依旧是清朗而明澈的。
明澈得就好像是一片海,以这海面之广阔,不管有多少污水秽物从四面八方涌过来,都能被海纳百川的胸怀所包容。
可张朝宗却是不信的。
他不信什么海纳百川,他只信人心难测。
即便这个人是另外一个自己,他也照样信不过。
于是张朝宗眯了眯眼道:“你既知我对他做了什么,就应该恨我入骨才对。”
秦判官有句话说得不错,年轻人总是容易热血上涌,他若是这个十六岁的娃娃,必定是恨死了夺自己身躯、坑害自己父亲的前世亡灵。
可白少央在看着眼前这抹亡灵的时候,却表现出了一种异乎寻常的平静和真诚。
他接下了张朝宗递过来的剑,然后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秦大人有句话说得极好,前世已了,恩仇已散,你既都对韩绽无怨无恨了,我又何必因为他去恨你?”
张朝宗忍不住笑道:“你这娃娃倒真有几分圣人的模样。”
可是被他称赞一声圣人的白少央却忽地把目光收了回来,脸上的笑意渐渐退了下去。
等笑意都退完之后,他才对着张朝宗道:“可我的确是恨着你的,但不是为了韩绽。”
他这话说得既不激动,也不哀怨,可却好似含着有一股子极为果决的力量,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支撑着这个脆弱而又彷徨的灵魂,使得他没有在老练的张朝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