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唐寅之聪明,断不会想到,南赣巡抚王阳明官邸之内虽然人员众多,却无一人可用的道理,他诧异道,“怎么会?”
玉摧红道,“伯虎兄,你现在己是宁王府的参军,难道还知道南昌是谁人之南昌?”
南昌,是宁王的封地,当然是宁王的南昌,唐寅这才醒悟了过来。
天机明镜摇头说道,“玉摧红,你又多嘴了。”
王阳明微微一笑道,“正因为手下无人可用,王某人今夜才有闲情陪着众位赏星赏月!”
“无风无月,赏什么?”此言瓮声瓮气,显然是狼头之下裘三两说出,“赏杀人么?藤峡瑶乡冤魂少么?”
唐寅打了一个激灵,他细细回忆,这百十年来,大明西南内陆一直就不太平,特别广西浔州的大藤峡当地,早己出现了小股叛乱。
而这藤峡盗乱竟与大明皇嗣颇有渊源,事关当今皇帝正德的父亲弘治皇帝朱祐樘身世,朱祐樘的生母纪氏,正是十万明军弹压藤峡瑶族俘获送进宫中的女奴,纪氏正是土司之女。
成化初年,大藤峡之战,明军俘获了许多瑶族的子女。其中面貌姣好的女子就送进宫中做了宫女。纪氏正是瑶族土官的女儿。
纪氏聪慧,而且知书达礼,在宫中负责内库的事务。后来,纪氏与宪宗的一次邂逅,就怀上了朱祐樘,这算一段奇遇,这里表下不说。
也就是说,藤峡地区一个小小土司之女,正是当今正德皇帝朱厚照的亲祖母。
时局发展,特别是在应州大捷之后,当今皇上与整个文官体系呕气,致使地方官员无所适从,自然没有余力来应付广西山里的这些“小毛贼”。
藤峡瑶族在成化年间就对大明不满,叛乱数十年不断,时有平静,但始终与汉人之间矛盾重重,其势如火药桶垒积,大明士绅官员视为畏途。
只有这个王阳明几次三番被调用藤峡,当然,藤峡也因此平静了不少。
唐寅说道,“尊驾也是携礼来祝贺宁王重建滕王阁的么?”
唐寅性情孤高,难得地对王阳明数次用到“尊驾”二字。
王阳明道,“我现在只想先讲一个故事。”
唐寅好奇问道,“是关于藤峡盗乱的么?”
王阳明笑道,“杀人如麻的事情,不提罢了。现在我只想说一个小孩子的事情。”
他一只手捏着一个酒杯,与天机明镜先生轻轻一碰,然后一饮而尽。
唐寅的心中依旧是一团疑惑,他注视着王阳明,说道,“时间似乎不早了!”
那边草席的狼头影子动了,除了王阳明,数人皆是一惊,不觉握紧了拳头,自以为裘三两一旦身动即有可能是要杀人。
王阳明道,“谁的心里又没有一丝恨意呢?”
唐寅闻言不由多了一份小心,王阳明这人才学不低,又是科举进士出身,今天当着众人,他难道又要提到当年那桩名动天下的“科考弊案”来奚落我唐某人么?
想到此处,唐寅不由得冷笑一声,心中骂道:“弊案”,“弊案”,总拿着弊案开涮,我吃过你家的米了么?
王阳明却继续追问道,“谁心底又没有一丝丝畏惧?”
唐寅道,“尊驾有话不妨直说,不必遮遮掩掩,害得大家陪着一顿好猜。”
“谁的十二岁的恨和怕能有这么大?”王阳明并不看着唐寅,继续说道,“不知道崀山的将军断头崖上往下看一看是多么可怕?”
似乎是风动,那一边狼头影子微微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