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了大半,拓跋宏才姗姗来迟,仍旧穿着一身天青色锦袍,一进门便先给高太妃斟酒贺寿。卢清然选的碧色十香绢,原本就是为了配上皇帝这身常穿的衣装,此时果真撞上了,却因为先前那番话而尴尬不堪,直到小宴散了,她都没再说话。
第二天申时三刻,冯妙照旧到崇光宫外殿磨墨添香。拓跋宏手里握着卷书,却不看,只盯着冯妙瞧,看她把香料放进研钵里磨碎,再用小勺投进喜鹊缠枝香炉里,
“皇上瞧什么呢?”冯妙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问。
“朕在瞧,这满屋子的东西,好像都活过来了,”拓跋宏索性放下书卷,手臂一伸,就把冯妙拉到身前,“你可真是促狭,昨天气得卢令仪的脸,都快跟那身天水碧色衫子一样了。”
冯妙耳边被口中的热气一呵,酥痒难忍,向后一缩:“原来皇上早听见了,专门等到这时来笑话嫔妾呢。”
“这话好没道理,”拓跋宏手上加力,让她倚在自己身前,“朕昨天要给太妃贺寿,原本穿了件新制的绣金腾龙锦袍,为了配合你这一出,专门折回去,换了那件天青色常服。”
“皇上才没道理,怎么只说嫔妾,”冯妙嗔怪着推他,“皇上这一换,比嫔妾还促狭。”眼波流转间,容光生动曼妙。凭这一言一笑,冯妙已经明白,拓跋宏对卢清然并无多少好感,只不过为了表示对汉族名门的优待,面上不好对她们太过苛责。
拓跋宏的手沿着她的衣带来回摩挲,纤细腰肢几乎不盈一握,只用一边手臂,就可以整个圈住。因为不穿绫罗的誓言,冯妙只穿着一件织锦襦裙,款式在汉人小姐中很常见,杂裾广袖。
有那么一刻,冯妙几乎心都漏跳了一拍,流连在她腰带上的手指,带着灼热的触感,隔着衣衫传过来。她几乎要疑心,皇上对她从来没有过猜疑,只有少年夫妻间的闺阁柔情。就在这一片迷乱思绪中,她听见拓跋宏开口:“朕倒不知道,你对布匹还如此了解。”
冯妙的心陡然一沉,满身温热一下子变成冰凉。她恰到好处地把头埋在拓跋宏身前,柔婉地回答:“嫔妾不懂呀,是前几天跟尚工局那位掌制一起出去选蚕种,听绸缎庄里的人介绍的,才略略知道了那么一点。”
只有清醒记起眼前人的冷酷决绝时,她才能如此放松得体地跟他亲近。她甚至要靠想象,若是林琅此刻在这里,会如何说、如何做,才能继续跟他神色如常地交谈下去。
拓跋宏“哦”了一声,慢慢把手松开,语调已经有些冷淡:“那绸缎庄里,有人跟你相识?”
“没有,”冯妙几乎是立刻脱口而出,“予星买了不少蚕种,商家面对这样的大主顾,肯定要客气些,嫔妾不过是跟着沾光罢了。”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说,只是隐隐觉得那天王玄之的言谈透着怪异,不该让他知道。
拓跋宏发出一声轻哂,手里捏着的一根笔管,“啪”一声脆响便折断了。他忽然说:“你回去吧。”
冯妙被那清脆声响一惊,立刻从他怀中站起,低头就要出去。因为拓跋瑶自戕,似乎就在这里,他曾经生生折断了她一根小指,现在一想起来,那直入五脏六腑的痛,还异常清晰。
人已经走到门口,拓跋宏又抬手,像要抓住她一角衣裙,口中的话直冲出来:“等等!”冯妙立刻站住,顺从地转身:“皇上还有什么吩咐?”
她越谦恭客气,拓跋宏心口那团火就烧得越厉害,手掌几乎捏得指节喀喀作响:“告诉刘全,传高照容来,今晚服侍朕。”
冯妙松了口气,还好,他不是要对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