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方怀贞突然睁开眼睛,嗓子里响起短促的尖叫,一直汪在眉睫间的泪水,瞬间奔涌而下。
妙贤法师见她醒来片刻,又昏昏睡去,这才放下用来刺穴的金针,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便让开了身子,对围拢过来的闵氏等人道:“小施主哀损过度,伤了心脉,只怕还需静养些时日,期间切不可再受惊扰,以免落下病根。”
贞姐儿本就体弱,今次又气急攻心、心哀成伤,若不是相国寺的主持方丈不仅佛法精深,更精通医术,她甚至险些就此香消玉殒。妙贤法师十分仔细,又与其余人等嘱咐了日后的调理方子,闵氏等人自然无不听允。
见贞姐儿醒来,闵氏放下了一半儿的心,这才顾得上搞清楚发生了什么。结果几个小的将前因后果一说,险些把闵氏听晕过去。
却说当年聂氏的孩子的确是被贞姐儿一脚踢中了肚子,这才流产的。七八个月大的男婴,落地时都有了细模样。长房唯一的希望竟然断送在了唯一的血脉手中,小产后的聂氏几度哭死过去,随后缠绵病榻数年。聂氏心思郁结久了,便钻了牛角尖,甚至连贞姐儿也恨上了,再也见不得自己的亲女儿。
闵氏也极失望,尤其期间方伯然竟与汪氏有了首尾,世子的头衔也因长房绝嗣落而在了方伯然的头上,让武宁侯府再次成了京都勋贵间的笑谈。
可闵氏虽然也心伤长子无后,却到底更在意活着的人。为防贞姐儿将来的名誉,她便下重手,将此事死死掩住。好在所知者不多,时日久了,连贞姐儿自己都不清楚发生了何事。可谁又成想,□□年过去了,贞姐儿都要议婚时,此事又被一个算命先生掀了出来……真是天命难测。
闵氏到底性格坚毅,理清来龙去脉后,先命家丁将那被方彦铭踹了个半死的元机子狠狠收拾一番,威逼利诱堵上了他的嘴,随后丢了出去。若不是碍着佛门清净地,她都对元机子动了杀心。至于几个小姐少爷,自然无不吃了瓜落,连着方彦铭一起,各个都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再不敢闹出半点风波。
因着贞姐儿的事儿,方府一行人又在相国寺流连了数日,眼看着都要到年根儿底下了,这才匆匆驱车回了府里。
此时京都的年味儿已经极浓了,沿街尽是叫卖爆竹、桃符、新历、春幡、春胜等物什的,因着前日又降了一场雪,街边还可见高门富户支的施粥铺子,力图让贫民乞丐也无虞过年。
因着当家侯爷人在边关,武宁侯府素来对救济布施等事便十分热衷,从不落于人后。尤其每年冬日,都是北关战事吃紧之时,年年腊月廿四的施粥便是闵氏最看重的大事。相国寺里耽搁的这几日,家中便无人主持施粥,也是闵氏急着回府的原因之一。
事实上,今年靺鞨犯边,方毅被围、方伯轩失踪的消息也已经入了京。虽然方伯然在九门兵马司职位寻常,却也通过军中老关系得悉了此事,连忙送信给了闵氏。如今北边大雪封关消息滞后,饶是闵氏再如何担心,也只能凭借祈福等事寄托心中的牵挂。
这是怀苓第一年在府内过节,闵氏搞出的诸多讲究她更是头一次见识,也算是开了眼界。
腊月施粥以济百姓的事,她前世也曾主持过,以苏府的名门地位,甚至还会遣人夜深寻孤苦贫家,直接将银钱掷入窗内。
然而,不管是前世的纤纤贵手,还是而今还带着些婴儿肥的小手,她都没试过参与制作腊八粥的过程,更没亲手处理过胡桃仁这东西。老实讲,就连这些壳子已经沤得有些软了的胡桃,她都是第一次见,更别提要拿特制的小锤敲开取肉。
虽然讲究都是闵氏搞的,但具体落实却还是汪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