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太子却早知会有此一问,笑道:“那孟尝君、芒卯是何人?不过外来的客卿而已!凭借一时之权谋诈术,为父王所用。一旦有变,恐怕也会立时弃魏国而去。若论真能全心全意为我魏国着想,保宗庙社稷者,还是要靠我等王室宗亲!是以当日我刻意带了无忌,拒了芒卯,却到宗伯府上赴宴。此中之意,宗伯难道不明白吗?”
魏齐这才顿时去了疑虑,从坐席上出来,对着太子躬身施礼道:“魏齐一时不察,险些伤了太子之意!只是事到如今,该当如何,还请太子吩咐,魏齐定然从命!”
太子见大获全胜,心中暗喜,脸上却要紧紧绷住,只是温言劝道:“范雎本也是我大魏之人,怎可让两个客卿揽去?以我之意,不如宗伯抢先建言,收为己用。让孟尝君和芒卯的攻讦之词,全部落空,自己还得了爱才之名,不是两全其美?”
魏齐听了这话,犹豫道:“只是今日我还在会同大梁守处斩此人,明日就反过来举荐,变得是不是太快了些?而且大梁守两次定案,又怎好自己翻供?”
太子笑道:“定罪归定罪,举贤归举贤。宗伯自可说此前罪名是实,而范雎贤才也是实。当年管仲如何?可是要亲手射杀齐桓公!等齐桓公成了国君,照样惜才任用,成就一代霸业。宗伯虽然会同大梁守定了范雎的罪,但后来听了无忌的陈情,决心为国家计,亲自恳请大王赦免其罪,以待后效,这岂非千秋美谈?”
一席话说得魏齐连连点头称是,再次拜谢太子,心中也暗恨孟尝君和芒卯。
太子见如此,正好乘胜追击,为明日朝会做个预备,免得到时情形与自己所说不符,会让魏齐起疑。便依着范雎所教,继续道:“此事虽定,不过宗伯也切莫掉以轻心。”
魏齐本来心中一块大石已然放下,听了他这话,倏地又悬了起来,忙问道:“还有何事?”
太子道:“若是宗伯在大王面前,执意要杀范雎,那孟尝君、芒卯必然出言阻拦。而若宗伯反而在大王面前为范雎说情,那孟尝君、芒卯会如何?”
魏齐皱眉细思道:“他们莫非会反过来劝大王杀范雎,又说我和大梁守私纵凶手?”
太子点头道:“不可不防!”
魏齐暗想:无论我是杀还是不杀,都可能少不了与孟尝君和芒卯争斗;若是说不杀,至少还有太子和无忌少公子两个站在我这一边;无论怎么算,都是说不杀划算。
当下心中计议已定,便慨然道:“但有太子在,魏齐又有何惧,与他们争辩便是!”
魏齐确定了大计,心中松快,便和太子去了芥蒂,开怀畅饮。又叫了舞姬上来,继续跳舞助兴。两人直饮到天色渐暗,方才尽欢作别。
太子出了宗伯府,马上派人去给无忌众人报信。
相国府,议事厅,灯光如豆。
相国孟尝君依旧坐在主位,冯谖依旧坐在左首,右首却是空的。不过坐席上虽然空着,案上却放着一个酒樽,显见得方才这里有人坐过。
两人默然良久,孟尝君忽然开口叹道:“看来,我田文果真是老了……”
冯谖停了抚剑,抬头问道:“主君何出此言?”
孟尝君道:“方才听了芒卯的话,没有愤然而起,拔剑杀了他,岂不是老了?”
冯谖哑然失笑,道:“我听说当初在魏齐府上,唐雎曾经教导魏无忌,说拔剑而起,愤然而斗,不过是匹夫之勇。以主君之豪雄,怎地要逞起这匹夫之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