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嘴角溢下了一缕血丝。
狠狠咽了口唾沫,石曼生将已经涌上喉头的腥甜全都咽了回去。
“可是……老天爷,偏偏要让我认清自己。看到他还活着躺在我身边的时候,我还骗自己,说让他做一辈子残废,是最好的惩罚。可后来,我知道……那是因为我下不了手了……我再也下不了了。”明明是哭着,可石曼生的神色却平静无比。
“师姐……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要杀他,我不拦。”哑着声音,她再一次恳求,“只求你……给他一个痛快。求你了……师姐。”
鲜血顺着左手滴落在地,在石曼生的身后,在这冬雨之中,在这泥地之上,缓缓拉出了一条红色的血线。她终于来到了余夏的身边,紧紧拉住了她的衣角。
“我以前,从来都没求过你什么……可一次……”
“师姐,求你了……”
余夏半低着头看了石曼生许久,她从未见到自己这个从小就万事不过心的师妹哭成这样。明明比自己小上好几岁,可她这个师妹却反倒是最沉稳的一个。遇事不慌,遇人不忙。
然而,现在的她,哭得仿佛割舍了最重要的东西,又仿佛神魂离窍,说话的只是一具空壳。
“求你……给他一个痛快。”石曼生跪在她的身旁,像小时候那样扯着衣角,紧紧的不肯松手。
——师姐,你去哪?
——师姐,师父好凶。
——师姐,你陪我一起睡吧。
——师姐,你这么做,师父会生气的。
——师父,不要罚师姐。
……
“石曼生。”余夏忽然开了口,声音有着说不出的哀伤,“你呀……真是可悲。”
两人的视线透过雨幕交汇,石曼生看到了余夏眼中的神色,无奈而又悲愤,那是她熟悉的师姐。
每一次做错事,惹师姐生气,到最后她都会用这个眼神看着自己。
“师姐……谢谢。”极轻的一声,她知道的……
余夏答应了。
最后一次举起断箭,余夏将它狠狠刺入了柳木白左胸,利落干错,在夜深雨重中不过是一道闪影般的动作。
“石曼生。今日起,你我二人,恩断义绝。”
余夏留下了那支断箭,牢牢钉在柳木白的胸口,打落石曼生的手,她转身走入了雨中。
戴着斗笠的身影,渐渐消失不见。
……
大口大口的鲜血霎时从柳木白口中涌出,就如他快速逝去的生气。
石曼生用右手帮他擦了擦,却根本擦不干净,可她还是在擦,擦得很用心,擦得红了眼眶。
“是不是很疼?”
她不敢解开他的穴道,也许只要一解开,他就会瞬间逝去。
柳木白一直看着她,眼中神色越来越涣散,可还是冲着她的方面努力牵着嘴角。
“对……对……不起……”每说一个字,都伴随着更多的鲜血涌出。
重逢以来,柳木白说了很多次对不起,小心翼翼的“对不起”,慌乱不安的“对不起”,认认真真的“对不起”……
他说了很多次,可她似乎从来没说过原谅。
而如今,却可能是他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声对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