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关灯 特大 直达底部
第101章
    鹿子霖今天走进联保所可以说是来者不善。从他被搡进囚室的头一天起,首先想到能够救他的只有田福贤一个人,只要田福贤出马到岳维山面前死保,他肯定不出半月就可以回家。他整整蹲了两年零八个月,才磨灭了对田福贤的期望。回来后又得知,全部家当的半数都是鹿贺氏通过田福贤之手送给受贿人的这就成为一个无法揣测验证的良心账了。他苦笑着对鹿贺氏说:“你把黄货白货塞给这个塞给那个,倒不及全都塞给田福贤。田福贤到岳维山那儿说一句话,也许比省主席说十句还顶话哩!”鹿子霖今天来找田福贤,就看他怎样说话说好了,他也就好说说的不好了,他就准备耍无赖,宁可耍无赖也不装出可怜巴巴的样子乞求田福贤田福贤够哥们儿弟兄,鹿子霖也就是弟兄哥们儿田福贤不讲义气的话,鹿子霖就耍死狗无赖,尿田福贤一身骚水让他见识见识。看着田福贤诚挚的举动,鹿子霖舍弃了耍无赖装死狗的想法,开始注意自己的言语:“啊呀!我再不想当官了,再不想到人前蹦达了”田福贤从抽屉里取出一只红绸包,郑重地搁到鹿子霖面前:“你走了,弟妹急傻了,要我给别人塞黑食,也给我塞。我不接,她不信。好,我今天完璧归赵。”鹿子霖用手抓起来,触摸出那红绸包里既有白货也有黄货“,咚”地一声又蹾到田福贤面前的桌子上:“老哥,不是小瞧我了吗?”田福贤沉稳而又平淡地说:“我要是图你的黑食,我还有脸见你吗?快拿回去,算我给你保存了一点家产。”鹿子霖开始为自己刚才进门时怀揣的小人之见懊悔,庆幸没有耍出无赖相装出死狗来。田福贤说:“你明日个就来联上吧!我忙得招架不住了,急需个得力人手来帮忙呢!”鹿子霖点点头应承下来,心里自然想到了那个小孙孙,爷给孙娃讨到白馍馍吃了。

    鹿子霖以高涨的气势到联保所供职来了。不过,他没有按照田福贤说的第二天来,而是推迟了两天。这两天里,鹿子霖进了一趟省城西安,买了一件地道宁夏九道弯皮袄,真正的狐尾围领,又买了一副镀金的硬腿石头眼镜,一顶黑色的呢质礼帽。他原先的这套行头被鹿贺氏送进典当铺子了。鹿子霖这身装束一下子改变了两年狱牢生活扑稀邋遢的倒霉相,变得精神抖擞起来。鹿子霖到联保所去时经过白鹿镇,正好撞见白嘉轩。白嘉轩拄着拐杖正从冷先生的中医堂出来,扬起脸问:“子霖,你穿这么排场做啥去?”鹿子霖矜持起来:“田主任硬拉我到联上替他干事,我推辞不掉喀!”白嘉轩瞅着鹿子霖远去的脊背说:“官饭吃着香喀!”

    白嘉轩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谨慎地经营着这个家庭。大征丁大征捐的头一年,他让孝武躲到山里去经营中药收购店,不是为了躲避自己被征,而是为了躲避总甲长和保长的差使。后来事情的演变完全证实了他的预测。甲长和总甲长成为风箱里两头受气的老鼠,本村本族的乡邻脸对脸臭骂他们害人,征不齐壮丁收不够捐款又被联保所的保丁训斥以至挨柳木棍子。一茬壮丁和一茬捐税派下来,最先逃亡的往往是各村的甲长和总甲长最后原上各村普遍实行挨家挨户轮流担当甲长和总甲长的现象。白嘉轩那时候有兴致开一句玩笑:“全中国上下大小百官只有甲长是推来让去的君子官。”

    白嘉轩交了捐税又出了一丁,三儿子孝义是大征兵的头一茬壮丁。他随着队伍开到河南打了一仗,既幸免于死而且未伤一根毫毛,打掉的只是他对战争的恐惧和稀奇,心里顿时派生出对战争根深蒂固的厌恶。他看见那么多死人,己方的和敌方的尸首交错叠压在一起,使他联想到麦收时原上田地里的麦捆子。他与生俱来的那一股拗劲儿从心底冲荡起来:这都是图个啥为个啥嘛?刚刚长成小伙子还没出过大力,“嘎嘣”一声倒下就把伙食账结了!我不想算别人的伙食账,也甭让旁人把我的伙食账算了。我不想变成麦捆子,也不想把别人变成麦捆子,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