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涩药味萦绕房中,在鼻端挥之不去。随侍照料的侍女步履轻缓, 行走悄无声息。
沈月檀临行时托他照料的谛听鸟在窗外啁啾, 伴随风拂叶落声与房中絮语, 断断续续传到他耳中。
一时是贴身侍女在叮嘱下人仔细熬药;一时是麾下管事、亦或阿兰若堂弟子在外头禀报事务;一时又有难以厘清的吵闹喧哗,沈月檀、叶凤持等人声音混杂其中。
沈提再醒来时, 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刻, 暖橘光芒斜斜照着窗棱, 墙角仙鹤铜炉点着沈月檀送来的香锭, 馥馥香气沁人心脾。
窗外有名穿着浅绿裙子的侍女正在喂谛听鸟, 一面喂着,一面小声哼唱。
山之高, 月出小。月之小, 何皎皎。
我有所思在远道,一日不见兮,我心悄悄。
那少女唱功不佳,却胜在嗓音甜美,就连谛听鸟也仿佛同她应和一般,时不时叫上几声。
沈提大梦初醒,神智尚在混沌之中,就比往常少了些防备,顺着那歌声陷入怔忡。
他隐约记得年幼时身体羸弱,时常卧病在床, 母亲衣不解带守着他。
也隐约记起母亲一面轻轻拍着他, 一面望着窗外, 小声唱着的便是同一首曲子。
分明是早已记不清的模糊情景,如今却兀然在眼前清晰起来——当年母亲痴痴望着的,正是养在窗外一只极少见的青色谛听鸟。
在天则谓之大鹏金翅鸟,是佛祖坐骑,亦是吞毒降魔、祛邪除妖的圣物;在地则谓之谛听鸟,是佛祖聆听苍生悲愿的耳目。亦是沈青鹏得乃父赐名的真意。
沈提望着悬在头顶,绣着松鹤延年图样的藕色织锦帘帐,不觉间低声一叹,“原来如此……”
难怪那些年来,纵使沈鸿姬妾成群,连她贴身的丫鬟也讨了去,夫妻离心离德,母亲却仍旧泰然处之,宽厚持家,从未有过半句怨言。
并非是受尽冷落的忍辱负重,而是既有所思在远道,便不必将这些琐事放在心上的缘故罢了。
沈提无意间窥破生母心事,反倒对当年父母间的恩怨释然了几分,一旁侍女听他发出声息,已上前来扶他坐起身,语调中藏着压不住的欣喜:“大公子终于醒了。”另一人则捧了个玉碗来,柔声道:“大公子请喝药。”
沈提接了药喝,一面问道:“我睡了几日?可曾有事?”
搀扶他的侍女便低声絮絮禀报:“睡了五日了,有月檀公子与叶公子在,不曾出过大事。”她顿了顿,又道,“大夫人来过两次,小公子来过两次,俱被月檀公子同叶公子一道,拦在门外了。”
沈提笑了笑,倒也无所谓:“到底是撕破脸了。月檀现在何处?请他过来,将叶公子也请来。”
门口就有侍从忙应了一声,急急去请人。
沈提这才问道:“梅梅,方才何人在唱歌?”
那被唤作梅梅的侍女正是搀扶他那一名,忙应道:“是苏回向,大公子。回向被选进院子里伺候不足半月,经验尚浅,笨手笨脚,婢子便让她去照料谛听鸟了。是婢子监督不周,吵到了公子。”
沈提轻轻摇头,反倒露出了浅浅笑容,“唱得倒有趣,算不得吵。”
另一名侍女捧着鞋走过来,跪在床前为他穿鞋,一面噗嗤笑道:“大公子心善,连小丫头唱歌荒腔走板也能夸一夸。要不是识得这词,婢子当真听不懂她唱的是哪一出。”
梅梅板起脸斥道:“放肆,大公子心善,也轮不到你油嘴滑舌,柳柳,还不向大公子磕头请罪?”
那侍女吐吐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