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人的年轻人身披银甲,腰系鬼面扣,肩头两只雄狮利齿森森。他面上也溅了血,半边如玉莹白,半边猩红淋漓,他也不去擦,反倒伸舌头舔了舔溅在唇边的殷红,缓缓转过身,对沈雁州露齿一笑,鲜血连齿缝也染红了,令他宛若刚刚吃完人的厉鬼:“伯父大人,病可好些了?”
沈雁州却摇了摇头,叹道:“这些事本该交给下属,你何必自己动手。若是事必躬亲,迟早累死。”
那青年竟反手握剑,行了个礼,笑着应了:“谢伯父指点,侄儿记住了。”
在他身后,十余个身着盔甲的武士鱼贯而入,守在窗口、门口、梁柱各处要道旁,包围得水泄不通,令他插翅难飞。
随后一名文士打扮的男子也迈进房中,虽然年岁大了,眼尾有皱纹,嘴角下垂,皮肤松弛,却仍然看得出他年轻时必定是个出类拔萃的美男子。
沈雁州却只看了他一眼,便转过头去,只对着沈昭说话。
那男子忍不住上前一步,说道:“沈雁州,是我,你想不到吧?”
沈雁州道:“雁回潜入得如此轻易,自然是有人里应外合。若是你做的,也算在意料之中。”
夜离不禁微怔,“你……你就不恨我背叛?”
沈雁州只是一哂,“我自问待你不薄,你如此做,只怪我识人不清。”
夜离清澈双眼圆瞪,连身躯都气得轻轻颤抖,哑声道:“你待我……不薄?沈雁州,你这一生亏欠我的,三生三世也还不完!”
沈雁州只默然看他,连辩解也欠奉。
夜离怒道:“我原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若不是为了你,我也能建功立业、封妻荫子,成就一番伟业。然而我为了你,自愿忍辱负重做了男妻。这么多年来,我受了多少冷眼、多少非议,空撑着个王妃——皇后的架子,那些人在我面前下跪,背地里说了多少污言秽语。这三十年来,你可曾问过我?你可曾找过我?沈雁州,是你对不起我!”
沈雁州合目叹道:“说来说去,不过是想睡我而不得,因此恼羞成怒。”
夜离正是又委屈又不甘的时候,眼圈里泪珠儿正打着转,被沈雁州突然一句话噎住,竟是哭都哭不出来了。只徒劳拿一双眼狠狠瞪着他,“沈雁州!你……你……”
他以为他如此行事,沈雁州会痛心震怒,再不济,会问一句“夜离,也有你?”
他才报复得足够畅快淋漓。
谁料沈雁州竟冷漠到这等地步,不过看一眼,便算了。他一生不甘,一生痴恋,一生痛苦,在这个铁石心肠——在这个无心无肺的男人心中,却连草芥都不如。
夜离一时心如死灰,如若化成了木石。
沈昭在一旁哈哈大笑,还作势拍了拍手:“伯父好机智!此言甚妙啊甚妙。对了,如此说来,想必伯父大人您,也是想睡家严而不得,所以恼羞成怒,这才夺了父亲的天下以做报复?伯父不愧当世豪杰,爱恨情仇都好大的手笔。小侄我好生害怕呀!”
沈雁州脸色一沉:“放肆!你父亲是真君子、伟丈夫,岂能出言侮辱?你这大逆不道的孽子。”
他积威犹在,纵然年老体衰、病痨缠身,如今一怒,仍是如风压盘旋房中,连烛火都暗了一暗。众人心中一凛,忙拔剑相向。
沈昭抬手,命下属收回利刃,半面血腥在烛火照耀下妖冶诡谲,笑容阴郁,眉宇间郁结恨意。当年那个连糖酥饼也要分伯父一半的小皇帝,早已湮灭在岁月之中,寻不回半丝痕迹。
沈雁州顿了顿,若是只说他便罢了。他这些年听多了攻讦诽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