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半年里, 两人虽不如在段家时过的锦衣玉食, 但是心中疏朗,却是先前从未有过的。
这边儿日子过得平和温软, 段老爷那边却坐不住了。
叶武和段少言的事情他是做内部处理,所谓家丑不可外扬,除了家族内的人, 旁人都是不知道的。但眼见着年关将至, 免不了大宴小宴,到时候缺了少爷,难免令人心中起疑。
思及如此, 段老爷不禁心急如焚。
他原以为竖子不过尔尔, 在外面最多三个月就会无法承受,向自己让步妥协, 但此时此刻, 听着下人来报, 说是他们在外面住的有声有色, 便愈发胸闷气短, 印堂发黑。
怎会如此?叶武确实是个美人, 但绝非倾国倾城, 脾气性格更好不到哪儿去, 段少言若不是被鬼迷了心窍,怎么会在这个女人身上执迷不悟这么久?
他一面转着玉石盘扣,打磨包浆,一面沉着脸思索着,良久之后,他似是下定了决心,说道:
“老于。”
“先生?”
“你去把叶武招来,我有话要对她说。”
叶武出现在段宅的时候,和十七年前并无二异。
红衫如血,腿长腰细,段老爷模糊地看过去,心中愕凉,只觉得此人面目如魑如魅,如山中鬼,似子夜狐,待到她走近了,一张娇美温润的面容更是鲜艳,宛如海棠春睡,芙蕖妖娆。
此人当真……分毫未老。
段老爷等她来,等的有些乏力了,方才正支着额角,浅浅寐着,这时候刚醒过来,看着叶武,不由地恍惚,颤然发问道:
“你……究竟是什么人?”
叶武也如第一次出现在段老爷面前时说的那样,淡淡笑了一下,和十七年前如出一辙的回答:“我么?我是个四海云游的江湖郎中,赤脚大仙,地痞流氓,市井无赖。”
这个仿佛穿透了十余年岁月悄然飘落的答复,似乎是让段老爷从浅寐中清醒了过来。
他愣了愣,坐直了身子,复又来回端详了她一番,才喟然叹道:“叶武啊……”
叶武垂眸颔首,微微行礼:“段先生。”
段老爷闭了闭眼睛,试图滋润已有些昏花的老眼,略显疲惫地敲击两下桌角,说道:“你坐吧。我有些话,想跟你说说。”
叶武没有坐,说道:“客套的就不用讲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段老爷点了点头:“……你一贯假痴不癫,我也不和你绕弯子了,叶武,我知道你生性风流,但是什么能碰,什么不能碰,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心里应该有数。少言的事情……”
“段先生不必多说,我这几日,就打算走了。”
段老爷猛然一怔!
他原本手里捏着精心打磨计算好的筹码,无论叶武开出怎样的条件,他心想自己总有应对的方法,金钱也好,权势也好,无可挑剔的绝色男子也好,他皆有所备,不怕叶武提什么要求。
但叶武只是涎皮笑脸地瞧着他,一双微微上挑的狐狸眼眸似是奸猾狡诈,眼波流转。
“老爷子,段先生,段老板,我在你家待了十七年,承蒙你的照顾,令郎的喜爱,现在我也该走了。”
段老爷近乎是错愕地,素来深邃不可测的脸庞上,猛然抖落出一丝茫然:“走?你要去哪里?”
叶武泰然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你——”一时心烦意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