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经比他身体好些,考完试转天的下午就能爬起来了,见了来探望他们的祝枝山。
见着好友自然欣喜,但只要一想起那仿佛写不到头的七道大题,那充满便溺气味的窄仄考棚,那来来往往嘈杂的人群,徐经就头疼胸闷,心惊胆颤地祝枝山:“我考过秀才、举人共四场考试,何曾见过这么脏污混乱的考场?北京贡院内当真是这模样的?吾兄当年是怎么受过来的?”
祝枝山笑道:“模拟考,正是要模拟出考试时最不顺的情形,考卷要难,考场要乱。你在这模拟考场中都能顺顺当当地做出能取中的文章,何愁进场之后不中?昨儿跟你们同场模拟的人你们不认得,那是崔侍讲的亲弟弟,模拟考不好,他坑外人也罢了,岂有坑自己亲兄弟的么?”
徐经胸中五味杂陈。明知道这考法有用,可一想到后面还得在那院子里模上两场,甚至几轮,竟隐隐生出几分退却之意。
祝枝山自顾自地叹道:“你们运气好,赶上崔大人的弟子,两位国舅不在,模拟的还算容易的哩。我备考那年,二甲第二十四名的同年李伯徵做模拟考时,曾被国舅们拿发烟的香炉扔到院子里,假作着火的,吓得他一溜烟爬到了院墙上!”
但也不能说国舅这是恶意作弄人,毕竟贡院也常有失火的事发生。光说近年来的,英宗正统、天顺两朝前后都有火灾:前一场顺天乡试只是焚了号舍,后面天顺七年那场春闱火灾,烧杀应试举子九十余人……
这么窄小的考号,人挨人、人挤人,万一哪里打翻了蜡烛,风一吹就是一片大火。到那时,能爬上墙头说不定就能救自己一条性命了!
徐经回去之后苦读到半夜,也想到半夜,终于还是以考试为重的心思占了上风。该到第二场模考的日子,早早就拉着唐伯虎起床,再去模拟。
唐寅缩在床里,抓着被褥说:“我不去!我实不曾想到,会试能这么煎熬人!人都说乡试易、会试易、殿试尤易,我在苏州乡试都能轻轻松松早交卷子、拿了头名解元的人,怎么做着会试题目费力成这样子?我怕再模两回,到考场上更没力气了。”
徐经苦劝他不得,正要离开,却见门外闯进两个人来,噼里啪啦就给唐寅穿上衣服,拖着他往外走。
两个柔弱书生叫道:“这是做什么!抢人么!”
那两个下人淡淡地说:“小的们是专门服侍两位爷这样的模拟考生的。昨日祝大人跟我们大人说,两位有不愿考试的意思,大人说你们书生们最怕半途而废,还说了孟母断机的故事,特意叫我们来接两位。”
孟母断机,是三字经里都有的故事。
就连家人都知道读书人怕半途而废,他们俩奔着进士来的中试举子,怎能因嫌模拟考考场不够清净整洁,就要弃考了?
再怎么也得等到三场考完,看看崔大人怎么点评他的!
唐寅脸色微热,低叫一声:“放下我,我们去。”
那两人这才放下他们,一左一右夹着两人,也不叫他们回房拿东西,只说:“模拟考棚里就有笔墨纸砚,两位只管去就行,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他们原是崔燮找来管教崔衡的家丁,又大胆又有力气,连崔衡那样的性子,都叫他们管得服服帖帖的。只是后来崔衡成亲了,若再叫人那样看管着,怕新妇面子上不好看,崔燮才把他们调出来,装作巡场兵丁,给考生们增添压力。
这些年他们从盯着举子们脱衣搜身,到场内卖茶水、巡考场、污卷盖印……一整套都是干熟了的。唐、都二人落到他们手里,连吃了三场苦头,倒是把会试出入的流程乃至场上一些小问题的应对都记熟了。
只可惜国舅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