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那封过金符的泥坛, 傅若虚就来气,当年若不是般微澜的妖僧好友藏起他尸身,他也不至于发疯血洗无涯天,更不至于被池玲珑封印在巴掌小的陶土罐子里忍受百年寂寥,和孤魂野鬼作伴,迷茫的寻找藏匿般微澜之所。
但是他有气不会对着般微澜撒,只是小心翼翼的试探道:“我藏魂于陶罐里,你那位姓那的好友把你藏哪儿去了?”
“他法号那蕴, 不是姓氏那, 人家可是得道高僧,别一口一个姓那的亵渎人家。”般微澜纠正他, 说, “你想知道哪一次?”
“哟, 敢情他还藏过你好多次啊?”傅若虚口气酸溜溜的, 心想怪不得手法熟练,抢走了般微澜就躲没了影,“每一次。”
般微澜想了片刻,回忆道:“也没有好多次。我死后的事我是不知道的,生前有一次,你们傅氏一族快灭国了,你必须回漠北,还记不记得?掌门说放你下山,却转身封了山道,阻止你回去替傅氏打定安军。”
傅若虚奇怪道:“我怎么记得一路畅通无阻,到了山下还有快马和一箱子金条?”
“我暗中替你清了道,准备了盘缠。”
“难怪……”傅若虚恍然大悟,“我说沧平怎么突然转了性,出手这么大方。”
般微澜嗔了一句:“你觉得他可能一出手就给金条吗,乐意给你一个铜板天上都要下红雨。”傅若虚一想也是,沧平饭都懒得给他,嫌他吃了浪费,哪能为他出盘缠啊,般微澜接着说,“后来你头也不回地去了漠北,我等你没等到,倒等到我师父沧平发现了这事,怒火难熄,当着所有弟子的面说要磨把快刀扒了我的皮,我一害怕,连夜跑下了山。”
“那时候跑得太急了,以前都是你准备好衣服干粮咱们溜出去玩,我就忘了收拾行李,又冷又饿的躲在草丛里过了一夜。天不亮师兄弟鱼贯下山,一门三观倾巢而出,沧平说这回抓到我,不仅要扒皮,骨头都要一根根拆开。”般微澜到现在还记得沧平咬牙切齿,火冒三丈的模样,长长叹了口气,说,“我离开玉虚山没命的跑,水都不敢停下来喝一口,之后不知跑到了什么地方,只看到江边有艘乌蓬小船,我问船上的人能否带我一程,船家看我脏兮兮的估计没钱,不肯让我上船,里面却出来一个年轻男人,说他刚煮上茶,不嫌茶具粗糙,便上来喝一口吧。”
他自嘲似的笑了笑:“一碗茶,我就傻乎乎的跟着他走了,幸好那蕴并非歹人,不仅收留我吃喝,还不辞辛苦的绕路,帮我躲开无涯天的人。所以我们成了好友,我活了这么大,认识的第一个外人。”
傅若虚越听越心疼,拉着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蹭了蹭,轻声细语的说:“你记性怎么这么好啊,这种不愉快的事赶紧忘掉吧,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闲聊间,他们已经慢悠悠地晃回了出租屋,郊外就这点好,深夜很安静,没有密集的高楼大厦遮挡着,除了皎洁的月亮,还能望见满天星辰,像碎钻撒在了黑色的绒布上,一闪一闪的,特别耀眼,特别漂亮。
这气氛跟偶像剧里演的一样,他们两个也挺像里面的主角,拖着不肯分开。傅若虚扬扬英气的剑眉,说:“我送你上去。”
般微澜站在天穹下,柔和月光披了一身,衬得他面容温润,黑白分明的眼眸也像装进了星辰:“哦,合着你跟我聊半天,转移我注意力,跟着跟着又跟着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