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江大海驾着驴车赶到革委会的大院时,刚停好驴车,就被一个穿着灰色大衣的中年男子拦住。
“干什么的,这里是你们乡下人随便能进来的地方吗?”男子的眼睛从江大海灰扑扑打着补丁的外套上划过,眼中闪过一丝鄙夷。
“这位领导,我是青山村的,不是县里有指示,让我们村接受几个需要改造的劳动份子,这不,我们队长派我过来接人来了。”江大海还没碰到过这种情况,看了那人一眼,从怀里掏出队上的证明,递了过去。
“那些反/动份子还没到县城呐,你们过几个时辰再来吧。”,那个像是管事的小头头,挺着偏偏大腹,收下了那张队上开的证明,挥挥手,态度不是很好的让他们过几个时辰再来接人。
江一留皱了皱眉眉,现在革委会的权利可是大得很,随便哪个都得罪不起,俗话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革委会这些人可都不是善茬,随便挑你点毛病,就足够把你一家搞得人仰马翻。
江大海显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笑着答应下来,拿起驴车后头的包裹,牵着儿子的手往妹妹家走去,趁这会功夫,将东西送过去。
看那个小头头的样子,他们即便留在那里,也只能在院子里等了,谁知道那些人什么时候才送来啊,现在天气那么冷,他是没事,儿子可要冻着了,还不如去妹夫家待会,等到差不多时间了再过去。
驴车就留在了革委会的大院里,那里有守门的老头看管着,而且整个县城,没有人会胆大到革委会去偷东西。
江大珍家在就在离革委会不远的地方,穿过一条小巷子就是了,这一带,全是老式的四合院,多为上下的复式楼,远比刚进城看到的那些平房精致了许多。
这些都是前几年县城几个工厂集资盖得,多数分给了厂里工人,孟平川和他爸都是级别高的老工人了,一人分得了一间房,刚好一上一下,干脆打通,变成了一幢独立的楼房,又大又宽敞。
江大海紧紧牵着儿子的手,还没穿过那条小巷呐,前头就被人堵住了。
一座独立的四合院前,挤满了围观的人群,里面不断地传来老人的哭号声,和一些年轻人的咒骂声,还有噼里啪啦东西杂碎的身影。
江一留握着爸爸的手不由的抓紧了些,这熟悉的一幕,无一不向他表明前头正在发生些什么。
前面围观的人太多,可是去妹妹家就只有这条道最近,要是现在回头,恐怕又得再绕一大圈,江大海干脆一把将儿子扛起,让他跨坐在自己肩膀上,拼命朝人群挤去。
“造孽啊,陆老师多好的一个人呐,怎么就成反/动/派了呐。”不少人挤在四合院前,对着里面指指点点,面上流露出一丝同情和怜悯。
江一留坐在江大海的肩膀上,可以清楚的看见里面发生的事。
空旷的院子里,随处可见被撕碎的书籍,精致的木制家具,全都变成残肢短腿,堆成一堆,一群看上去十五六岁的年轻人,还不断地往屋子里搬着东西出来,“啪嚓”一个半人高的花瓶,就这样被随意扔在了院子里,顿时碎成一片。
“不能烧,这个不能烧啊。”一个漫头花白的老人,鼻梁上的眼睛架断了个腿,耷拉在脸上,衣服已经被撕扯的破破烂烂,露出里面黑黄的棉絮。此时他正拉扯着一个举着火把的男人,脸上俱是悲痛和绝望。
“滚远点,你个老东西,要不是你儿子举报,我们都不知道你居然在家里藏了这么多反/动的书籍,你个黑/五/类,臭/老/九,组织会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