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嬷嬷服侍着给她穿上皇子朝服,玄色锦袍,下摆和腰间用金线绣了九条金蟒,宝石点睛,肩头饰以祥云暗纹,衣服里衬了两个薄些的垫肩,这样和其他皇子站一起的时候不会显得太过单薄。
萧成钰看着水银镜里的自己,想起来那日赵祥和说她看起来有女孩儿样的话,这一认真打量,就发现还真是如他所言,在京城养尊处优几个月,肤色都嫩了不少,脸上没有对比看不分明,但手腕上那条原本明显的黑白分界线已经比刚回来的时候淡了不少。
她看着眉头不由蹙了起来,盘算着要不要弄点东西再涂黑了。接着她又想到,皇帝将刺杀她的锅顺便扣到为北夏奸细身上估计连他自己都有点没脸,所以昨日下旨让她开始临朝听政,估计也只是为了补偿她。但让她掌管国子监她就有些搞不懂了,国子监的博士们都是些茅坑里的石头,让那些老学究们归他管,即便她只是挂个名,估计到时候也得吃不少瘪。
朝服穿起来有些麻烦,但又不能让其他人来近身搭手,秦嬷嬷打量着她的脸色以为她是不耐烦,遂找了些闲话来给她解闷,不知怎么地就说到了皇后身上,“……其实皇后刚与陛下大婚时,脾气并不像现在这样。皇后出身将门,能舞刀弄枪,据说曾经还随着慕容部堂勤王救过驾,一个姑娘家竟在军营里与士兵同吃住,还建了个娘子军,性子虽直爽泼辣了些,却最能体恤下面人,那会儿帝后之间也不似现在这般冷淡,只是后来生了些变故,皇后才逐渐冷了心……”
萧成钰前些年在宫里时身体年龄比较小,虽也对帝后之间的矛盾由来好奇,但却没什么机会接触往事,这还是第一次听人提起过这两位之间的龌龊,便没有插话,听秦嬷嬷继续说下去。
“殿下必然奇怪过,明明几位皇子中睿王最大,却为何要行三……”
萧成钰接过后腰递过来的玉带,漫不经心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那必然是因为在他前面还有两个兄长,许是夭折了?”
秦嬷嬷叹了口气,眼中露出几分伤感:“殿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睿王前面确实有兄长,却只有一个,就是皇后所出的嫡长子,那年奴婢刚调到昭阳宫,大皇子两岁,嘴甜又聪明,长得跟粉团儿一般,跌跌撞撞在院子里跑,还没绣凳高,却会摇摇晃晃地给皇后端茶,只可惜……”
萧成钰手上的玉带啪嗒一声扣上,耳中“叮——”的一声响,而后有些愣愣地抬头,多年以来皇后面对她时的一张张冷脸在眼前一一划过,最后定格到六年前皇后逞强之下也掩不住的憔悴,她似乎突然有些明白为何了。
她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顿了一下才问:“那二皇子呢?”
秦嬷嬷的语气突然就冷了,不屑地说:“哪儿有什么二皇子,大殿下夭折那年,那团没成型的肉便随着皇贵妃一起下葬了,陛下也是鬼迷心窍,竟然给那团肉封了个西凉王,西凉可是龙兴之地,一团没出生的血肉也配吗?”
萧成钰有些糊涂,“皇贵妃是谁?”
“如今郑贵妃的姐姐,那年皇贵妃没了,陛下就纳了小郑氏入宫,小郑氏如今嚣张,其实也不过是其姊的替代品,也就是从那以后,帝后便彻底离了心,其实皇后也是被伤透了……”说到这里,秦嬷嬷大约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多,就叹了口气,不再继续往下说了。
但这突然知道的寥寥数条信息,却在萧成钰的脑子里逐渐勾勒成型,二十多年前上一辈的恩恩怨怨似乎马上就要呈现在眼前了,却又朦朦胧胧地隔了一层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