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钰捏着段时因那条几乎被血浸透的袖子,脸上白了几分。他的伤原本并不是特别重, 但经不住他又是护着她又是带着她翻墙折腾,眼下整条手臂几乎是从血池里捞出来的, 她见惯了鲜血死人, 比这惨重的伤势也见过不少, 断腿流肠子的场面也不陌生,此时却觉得扑面的血腥味熏得她头脑发胀几欲作呕。
她将段时因左臂的袖子从肩头一起割下,露出整条被血染得几乎不见本色的臂膀,便看到他靠近肩头的位置仍旧往外渗血, 伤口中间整齐,两端狰狞撕裂,几近露骨。
段时因的脸色带着失血的微白, 轻声安慰她:“放心,没事, 曾经在师门学武时师兄弟们切磋时不小心留下的伤都比这个重。”
成钰小心清理他伤口周围的血迹, 手微不可见地有些抖, 闻言抬头看他一眼,冷声说:“闭嘴吧你!”
田嬷嬷方才就提议让她来, 眼下见殿下手上抖得有些厉害,金疮药抖出来两坨都没对准位置, 便又开口说:“殿下, 要不还是让奴婢来吧?”
“我说了不用!”成钰说完, 先被自己的焦躁惊了一下,顿住手上动作,长长出了口气,稳住手,这才继续上药包扎。
萧放从方才成钰叫他一声二叔,他应了一声后,便一直没说话,此时注意到成钰的脸色,出言安慰道:“这位公子的伤是皮外伤,只是流了点血,回去将养几日就能恢复,你不用担心。”
成钰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段时因看着她垂头包扎的冷清侧脸,感受到她对他的在意,心中又是喜又是惊,右手微动,有心想将她脸侧滑落的两缕碎发顺到耳后,却顾及到有外人在场,不好动手。
成钰终于将绷带打好结,微微偏头,看向旁边的萧放,“不知二叔深夜造访我母后的行宫,所谓何事?”
萧放看着她,眼角几道沟壑明显,动了动唇,面上犹豫了一下,才道:“这件事情,还是让你母亲告诉你比较好。”
成钰注意到他说的是“母亲”而不是“母后”,如今皇后还没废呢,这个称呼还真是意味深长。
她不知道对方心中作何想法,对研究中老年心理也没什么兴趣,对这突然出现的“可能”是她亲生父亲的男人除了陌生之外,并没有生出其他什么感觉。
她转头问田嬷嬷:“嬷嬷怎么知道今晚进来的人是我?”
田嬷嬷笑道:“殿下的脚步声,奴婢还是认得的。”
她笑了笑,“嬷嬷深藏不露,”又抬头环顾一圈,“这地方也准备很多年了吧?我母后这些年到底在筹划些什么?”
田嬷嬷道:“主子的事情,做奴婢的不好多嘴多舌,但娘娘做的这些事情,都是为了殿下。”
这话听着有点讽刺,但她也知道跟个下人没什么好争执的,从她回京之后一次也没有和皇后好好交流过,趁着这次机会,有些该问的话该弄明白的事情,她定要一次性问个彻底了。
地面上,皇后扶着宫女的手从藤椅上站起来,斜眼看搜查一圈却无丝毫结果的卫队长,冷冷道:“本宫还没被废呢,你们竟然就敢懈怠到让刺客深入行宫溜进本宫的卧房之中却毫无察觉?一帮人端着连弩还都能让人从眼皮子底下逃脱了,闵大统领果真是治军有方啊……”
禁卫队长冰着一张脸道:“闵大统领治军严明是众所周知之事,今晚之事是卑职失职,与闵大统领无丝毫干系。”
皇后转身往屋内走,一只脚已经跨入门槛,又侧脸回头冷冷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