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承受的这一重击还未消化,皇后命他起誓,要他忠于萧成钰,萧成钰与朱易同在,两人同生同死,他以后的使命便是辅佐成钰夺位。他也表示过对皇后这一决定的质疑,成钰明显志不在此,但义父和皇后的例子活生生地摆着,他没有他那位表弟的天真,时局迫人,身为皇室血脉,不进就是死,他只有主动动手帮成钰褪掉那层天真。
他与成钰同处六年,又分别六载。
大雪初霁的冬日里,他在文华殿庑廊下将手搭在成钰的肩头,蓦然惊觉曾经跟在他身后的表弟已经长大,手下的肩膀虽瘦削却不乏力量,成钰回首的一瞬让他想起一句不是那么应景的诗: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萧成钰身上多了一股边疆洗礼过的狠厉,多了一股不怕天地的果决,没变的是那颗裹在坚硬的外壳下一颗柔软的仁善之心。那个他曾经想要保护的表弟已经几乎与他一样高了,能一只手将他制服,遇到危险时能拎着武器挡在他身前。
而他能做的就是帮成钰拉拢一切资源。
可当段时因出现后,他却总有种说不出的怪诞感觉,一方面想要让段时因成为成钰的一大助力,将段家收归成钰麾下,一方面却又不想此人与成钰离得太近。
两相矛盾,再加上除夕宫宴后一段时间的心中愧疚没出现,不知不觉之间那两人已经黏糊得几乎成了断袖,他面上不能表现出对段时因的不欢迎,便只有背后咬牙跺脚的份儿。
而今晚恰逢那两人深更半夜在这后花园里幽会,他趁机听一听,若那姓段的果真对成钰有非分之想,他便只能忍痛断手,没了段家还有祁家、蔡家、周家……总之他伺候的一颗好白菜绝对不能让猪给拱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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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钰听到那句应声立马便听出来是谁,其中的醉意也听得一清二楚,当即快步走过去。
前两天下的雨地上还没干透,段时因扶着墙站起来,腿上已经沾了一片泥。头顶月色明亮,他看了看腿上的污渍,也没在意,往前走一步,脚下一个趔趄,差点被一根匍匐在地的藤蔓绊倒,被走过来的成钰一把扶住,闻到他身上的酒味,皱眉问:“你喝了多少?”
段时因一把将她紧紧搂在怀里,一只手按在她的后背,仿佛要将她整个人揉进自己的身体,在她耳畔呼着酒气,不回答,没头没脑地直接说:“木兰,你丢下我离开之后,我到处找你,当时内息走岔,差点就活不成了,正好同门师兄遇见我将我带回去,才捡了一条命,又通知在山东办事的大伯将我带回来。祖父说我为了个女人就要死要活的没出息……”说着他就自己低低笑了起来,喃喃道,“我本也没想多出息……”
成钰定定地被他搂住,下巴搁在他些微佝偻的肩头,顿了好一会儿,才道:“你一直没告诉我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