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华说得还要直:“今儿起,厂长,金老师不再做门卫兼清洁工,就管我们青工的学习!”
金铮庆此时又阵阵战颤,他唾液涕溅地道:“不行,不能这样,要问过派出所,我还在受管制的人。”他恐慌地站起朝后退,双手作揖交代,“信不是我读的,那几个字—”金扑上将桌上为纠正写的字抓起撕掉,一口含在嘴里吞咽肚中,然后慌张出门。
面对突然的变化让室内三人都不知所措。谢家华激灵要追,被何力伟拉住,盛玉成心中痛楚,“老金肯定吓坏了。”
何力伟有同感,“应该是十几年劳改所留下的后遗症,专政已经让他丧失正常人的行为。瞧,他常年穿长衫,这还是件大衣么?分明是原来改造在北疆旧棉军袍卸掉里子改的,已经缝满补钉,成天让穿它从上到下把自己包起来,说明,他还是处在寒冬之中啊!”
“管制!力伟,你不是说去派出所查过档案,所里有没有说他仍在管制之中。”
“没有。骆副主任也从没提起,否则我先问骆早就跟我讲厂里要看住,注意一举一动的。”
“哪么为什么自己说仍在管制哩!动不动就要向派出所汇报,刚才拿信、拆信、看完信、吞掉自己写的字,像神经有病的。要是这样,如何让他教我们呢?”
“肯定是劳改释放时管理员跟他讲要改造一辈子留下影响的,自己认为时时处处都在改造之中,用他的语言是管制,约束自己的行为,这是他长期处在恐惶之中的反应,神经很正常。”盛玉成是这样理解的。
“无论如何,我们是要用心去暖化他。我想既然国家已经将他改造成为新人,说明过去的罪衍应该成为历史,要鼓励他抛掉包袱抬起头重新挺起胸。玉成、家华,我们需要他,从现在起应该像老师般尊重他,当然,工作岗位暂时不要换,因有些工作,偏如外销要与洋人打交道,经常有外文的资料来,交给他方便。他家有人吗?”
谢家华说:“没听说过,不过莲娣妈知道底细的。”
“好。我明天问问。”
此时,听到动静的独眼黄蜇摸进来,他首先看到的是桌上的信,拿起何力伟书写翻译稿,两眼发光,“哦,我说,你们哄哄闹闹的晚饭不吃,原来拾到金元宝了。”见外文原稿问,“是不是金铮庆翻译的,刚才我见他从这里出去。”
何力伟点头,不过,他没有说他们想拜师的想法,只是问:“老厂长,你看下一步该怎么办?”
不料独眼黄泼了盆大冷水。
黄汉章眯着只独眼不顾三人惊讶神态,凉气汲汲从糙唇中吐出:“没有下一步棋的,因为我们街道企业其实连个卒子都不是,性质说白了是生产自救!懂嘛,自救,即是糊个口填个肚皮,现在已经算跨出线外,搭上香料厂扩大竹编生产,出口,通道在哪儿?跟外国人做生意,谁发证件?所以,别怪我讲丧气话,事实明摆着!”
谢家华争执起来:“喂,我说老厂长,你不是一直很支持的,暗地里自己捣鼓仿尼姑荫宅的竹编器具,又设法请来行家,现在追求的前景来到面前,咋个倒退缩头了?”
盛玉成想这个老家伙,别又在使激将法,其实他对竹编比谁都吃心,祖上‘竹斋器’,桂阳竹器店,主动办竹器厂,哪能眼看大道通亮会裹脚刹步哩!于是故意泄气道:“早知如此,我们何必自找麻烦,不就是自救吗?现在饭是有得吃,至于什么米,就的是什么菜,猪食料饱肚满足。东郭淦啊东郭淦,我们尊敬的前辈,你把竹精神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