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汉子点了点人头,说道:“县里有件大事,需要用到你们的竹简,都各自报了书的名目和数量。”早让厘正安排的几个记忆好的人站在一旁,等着记录。
一听这话,不仅鹿鸣,小子们和旁边有竹简的大人们,都觉得“难道是好事上门了?竟然是县里要用竹简,莫不是哪位使君的小郎君,亦或是哪里的先生要读书,所以需要竹简?”
这话才一传开,不仅屋内,屋外的吵嚷都大了起来,都觉得“好事上门了”。
就在这时,一声大喝传出,震动了四座,屋内屋内人们的心情就仿佛从山峰跌至谷底。
“郡里县里都发了命令,要收缴竹简,一并烧毁。”
是夫子的声音。
鹿鸣分辨不出这里面到底有怎样的情绪,但他感觉到,这时的夫子,跟往日他和母亲受到欺侮一般,委屈到了极点,但又无可申诉。
因为只有他知道,当夫子平日里给他们讲书里面的故事的时候,摸索着书简,眼神中露出的神光,就跟娘亲爱惜他的目光一样,充满了怜惜和说不尽的爱意。
只见夫子大叫一声后,抱着竹简,转身就向门口逃去,但是屋内人群拥挤不堪,他一步都不迈不开,就连蹲也蹲不下,只能佝偻着腰,放声大哭。
那汉子显然被吓了一大跳,支使着人将屋内围着的人群驱散出去,又将屋门紧闭,寻了好几盏灯点上,屋内才又恢复了视线。
这时就看到夫子已经泣不成声,厘正和几位耆老也是劝了又劝,那汉子才将夫子怀内的竹简夺下。
夫子的警示几乎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当人们看到县令发给官亭的命令后,一个个只能将各自的藏书名目和数量报上去,不敢隐瞒。汉子派了捕鹿队跟着又去取了竹简来,然后便开始问询学字小子们家里有没有竹简。
这事情,小子们根本不敢撒谎。一来,前面的夫子和大人们已经做了表态,二来,学字到底不是一个正经营生,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一一都交代清楚了,就连偶尔在哪块木板刻下过几个字都说了。
汉子做事一丝不苟,吩咐人一一取来。
问询之中,其中一个小子,却是撒了谎,说是“没有竹简”,但被另一个小子举报了,说“有一天去他家玩耍的时候,看见过一卷竹简”,汉子叫来他家的大人,三言两语吓唬了一顿,谎言便不告自破了。撒谎的小子自然又是一顿好揍。
眼看着就要轮到鹿鸣这里。
鹿鸣其实已经被汉子这几下吓得不轻了。先是不告实情,一一将人诓来,然后又是骗人将藏书实情说出,虽然被夫子打断,但是结果并无不同,反而看到夫子这样惨烈,更是吓人,更遑论前面撒谎的小子已被自家大人按在地上打了个半死。
虽然被吓坏了,但是鹿鸣自小练就的混赖功夫,在这时倒也起了意想不到的效果,他虽然怕的不行,但很好的藏在心里,忍了下来,表面看,跟别的小子没什么不同,心里也有一时的平静,趁着这功夫,自己先寻思上了:“我家竹简,只有娘亲和我两人见过,娘亲才叮嘱过‘日夜带着不可遗失’的话,又是故人的东西,自然不会说出去,我虽然不喜读书,但此书好歹也读了这么多年,以后倒也不用再读,留着也是个念想,让人烧了着实不痛快。”
又想到:“我家自小就没见几个人来过,基本都是在院子里说说话,也不曾知道藏有竹简,小子们更是没一个进过门,如此,便只有夫子一人知道我家藏有书简了。”
又寻思:“